后山的青石小径被晨露打湿，泛着幽微的光。苏倾颜拉着柳灵儿隐在一株千年古松后，目光透过茂密的松针，落在不远处那座被禁制笼罩的石屋上。
石屋周围站着四名黑衣护卫，腰间佩着苏家特制的玄铁令牌，气息沉稳，显然都是炼气期以上的修士。
更棘手的是石屋门口那道淡紫色的光幕——柳姨娘的迷魂阵以香魂木为引，一旦触碰，就会陷入幻境，寻常修士根本无法靠近。
“比预想的更严密。”柳灵儿压低声音，指尖微微发颤，“周嬷嬷肯定就在里面。”
苏倾颜没有说话，只是从袖中摸出一枚小小的青铜八卦镜。镜面拂过晨露，泛起一层涟漪，隐约照出石屋周围的灵气流动轨迹。她前世在寒香院的古籍中见过这种阵法，看似繁复，实则有一处致命的破绽——阵眼藏在东侧第三块松动的石阶下。
“等会儿我去引开护卫，你趁机破坏阵眼。”苏倾颜将八卦镜塞给柳灵儿，“用灵力注入镜中，对着石阶照三次，阵法自会失效。”
柳灵儿握紧八卦镜，指尖泛白：“那你……”
“放心，我有办法脱身。”苏倾颜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转向石屋旁那株歪脖子桃树，“记住，得手后立刻去观前的放生池等我，不要恋战。”
就在这时，石屋的门忽然开了。周嬷嬷提着一个食盒走出来，脸上带着几分不耐，对护卫们吩咐：“看好这里，我去给小姐送些点心。”
苏倾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机会来了。
她对柳灵儿使了个眼色，身形一晃，如一片落叶般飘到桃树后。
紧接着，一声清脆的鸟鸣响起，一只通体火红的灵雀忽然从松林中窜出，直扑周嬷嬷手中的食盒。
“大胆！”周嬷嬷怒喝一声，反手拍出一掌。灵雀却灵活地避开，扑棱着翅膀撞向西侧的护卫，翅膀扫过护卫的脸颊，留下几道血痕。
“追！”护卫们没想到会有灵雀闯进来，顿时乱了阵脚，纷纷拔腿去追。
就在这转瞬即逝的空档，柳灵儿如狸猫般窜出，按照苏倾颜的指引，找到东侧第三块石阶。她将灵力注入八卦镜，镜面射出一道淡金色的光束，精准地照在石阶上。
一次，两次，三次。
淡紫色的光幕如同被戳破的水泡，“啵”地一声消散了。
“成了！”柳灵儿心中一喜，正要撤退，却听到周嬷嬷的怒喝：“抓住她！”
原来周嬷嬷并未走远，察觉到阵法波动，立刻折返回来。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淬了毒的银簪，寒光闪闪地刺向柳灵儿后心。
苏倾颜眼神一凛，指尖弹出三枚石子，分袭周嬷嬷的手腕、膝盖和眉心。石子裹挟着微弱的灵力，速度快如闪电。
周嬷嬷被迫回手格挡，银簪的攻势一滞。柳灵儿趁机跃上墙头，对苏倾颜喊道：“我去放生池等你！”
“想跑？”周嬷嬷怒极，正要追击，却被苏倾颜拦住。
“你的对手是我。”苏倾颜站在石屋前，灰布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脸上的易容粉被刚才的动作蹭掉了些许，露出一小块原本的肤色。
周嬷嬷眯起眼，看着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小道姑，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熟悉的寒意——这眼神，这身法，像极了……她不敢再想下去，厉声喝道：“你是谁？竟敢闯苏家的禁地！”
苏倾颜没有回答，只是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欺近。她的步法正是从母亲留下的寒江剑法中演化而来，看似轻盈，却招招锁向周嬷嬷的破绽。
周嬷嬷虽修为不弱，但在这种刁钻的步法面前，竟有些手忙脚乱。
几招过后，苏倾颜抓住一个空当，指尖在周嬷嬷胸前的衣襟上轻轻一弹。
周嬷嬷只觉一股阴寒的灵力顺着经脉窜入，顿时气血翻涌，踉跄后退。
“你……”周嬷嬷又惊又怒，正想催动灵力反击，却见那小道姑已经转身跃上墙头，只留下一道淡青色的背影。
“给我追！”周嬷嬷捂着胸口怒吼，可等护卫们追出去时，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观前广场的喧嚣还未散去。苏清瑶被一群权贵簇拥着，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应对着各种恭维。
“苏小姐真是我大启的福星，今日这祥瑞之兆，定能让我朝风调雨顺。”
“听说苏小姐不仅天赋异禀，心地更是慈悲，昨日还在街头救济了穷苦百姓呢。”
“难怪太子殿下都对苏小姐青眼有加，将来若是能成为太子妃，真是天作之合啊！”
这些话像蜜糖一样灌进苏清瑶的耳朵里，让她飘飘然的，连系统的提示音都有些听不清了。
【系统警告：检测到强烈的敌意锁定，来源不明，请宿主提高警惕。】
“哪来的敌意？”苏清瑶在心中不耐烦地回道，“肯定是哪个嫉妒我的小角色，不必在意。”
她正说着，忽然感觉后颈一凉，像是被毒蛇盯上了。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熟悉得让她心悸——就像前世无数次从苏倾颜眼中看到的那样，冰冷、怨毒，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
苏清瑶猛地转过身，目光如雷达般扫过人群。
太子赵衡注意到她的失态，关切地问：“苏小姐怎么了？”
“没、没事。”苏清瑶勉强笑了笑，视线却死死地锁定在广场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扫地的小道姑。
灰布道袍，束着简单的发髻，脸上带着几分蜡黄，看起来毫不起眼。可那双眼睛……当苏清瑶的目光撞进去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那小道姑正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眼神，穿过层层人群，穿透她精心维持的温婉面具，直刺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那不是陌生人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冰冷和恨意，是她刻入骨血的记忆——属于苏倾颜的记忆！
不可能！苏清瑶在心中疯狂摇头，苏倾颜已经死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小道姑的眼神会让她如此害怕？就像……就像那个本该化为枯骨的人，从地狱爬回来找她索命了！
“苏小姐？”赵衡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探究。
苏清瑶猛地回神，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连嘴唇都变得惨白。
她强撑着笑意，指尖却死死掐进掌心：“殿下，臣女……臣女有些不适，想先去偏殿歇息片刻。”
“需要传太医吗？”
“不必了，歇歇就好。”苏清瑶几乎是落荒而逃，转身往偏殿走去。可她总觉得那道目光像附骨之疽，紧紧跟在她身后，让她浑身发冷，连脚步都有些踉跄。
就在她即将踏入偏殿大门的那一刻，一道极轻极冷的声音，像毒蛇的信子，贴着她的耳廓响起：
“苏清瑶，别来无恙？”
苏清瑶的脚步猛地顿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声音……那声音是……
“好久不见，我的好妹妹。”
这一次，她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沙哑，却掩不住骨子里的冰冷和嘲讽。不是幻觉！真的是她！
苏清瑶猛地回头，死死盯着广场角落那个扫地的身影。
小道姑已经转过身，正低头扫地，灰布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截线条冷硬的下颌。可苏清瑶知道，她就在看自己！她一定就在看自己！
她回来了！
苏倾颜真的回来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苏清瑶脑海中炸开。她脸色煞白，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系统警报！宿主情绪波动过大，灵力紊乱！请立刻镇定！】
系统的警告音尖锐刺耳，可苏清瑶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只知道，那个她费尽心机才弄死的人，回来了！带着地狱的寒气，回来了！
“小姐！您怎么了？”贴身丫鬟见她脸色不对，连忙扶住她。
苏清瑶一把推开丫鬟，目光死死锁定那个角落，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广场上的人都被她的失态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来。
角落里，小道姑缓缓抬起头，帽檐下的那双眼睛，在阳光下亮得惊人。她没有回答，只是对着苏清瑶的方向，极轻极慢地勾了勾唇角。
那是一个无声的嘲讽，一个冰冷的宣告。
然后，她转过身，推着扫帚，慢悠悠地汇入往来的人群，像一滴水融入大海，瞬间消失不见。
苏清瑶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丫鬟连忙扶住她，惊慌失措地喊着：“小姐！小姐您醒醒！”
周围的议论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多了几分探究和怀疑。
太子赵衡皱着眉走过来，看着脸色惨白、眼神涣散的苏清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苏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清瑶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回来了。
她要报复了。
偏殿的阴影落在她惨白的脸上，将她眼底的恐惧和绝望，勾勒得淋漓尽致。
而此刻，已经走出白云观的苏倾颜，抬头望了一眼湛蓝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苏清瑶，游戏，才刚刚开始。
你欠我的，欠母亲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她转身往放生池走去，青灰色的布裙在石板路上轻轻扫过，带起一阵极淡的风。风里，仿佛还残留着那句冰冷的低语：
我的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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