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微冉失声惊呼，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个答案，依旧如同被惊雷劈中，震得她魂飞魄散。
她当然知道夏挽回府前曾有一段情缘，甚至因此珠胎暗结，但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那个男人，竟然是九五之尊，是这天下之主！这···这简直是滔天之秘！
看着叶微冉瞬间煞白的脸和难以置信的眼神，夏挽艰难地继续道：
“叶姐姐，前段时日，我被污蔑带入刑部大牢。
为了掩盖孩子的真实月份，不让人抓住把柄，我不得不···不得不设法让自己提前生产。
当天夜里，是圣上派了他身边的掌事太监福德公公，秘密接我入宫。
所以，我那段时间，其实一直在宫里。
我生下了一个男孩，圣上为他取名，瑾玄。”
提到儿子的名字，夏挽的声音里才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暖意，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痛苦淹没。
“但是，叶姐姐。”
她的声音带上了绝望的哭腔，“他们···不想把孩子还给我了。圣上登基多年，膝下无子，瑾玄是他唯一的儿子，是国本所系···所以，瑾玄被扣在了宫里。”
叶微冉听得心惊肉跳，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他们···他们怎能如此？！那你怎么办？
你怀孕生产之事人尽皆知，如今孩子凭空消失，你该如何向府里交代？
大夫人和现任世子难道就没有起疑？”
“世子李淡重伤未愈，自顾不暇。
大夫人张氏小产坐月子，一时半会儿还顾不上我这头。
但这些都是次要的。”
夏挽摇了摇头，眼神中透出更深沉的恨。
“最重要的是，贤太后···她知道了瑾玄的身世。
她容不下我，她想让我死。”
“贤太后？！”叶微冉倒吸一口冷气，浑身冰凉。
当朝太后的威势与手段，她岂会不知？隐忍二十多年，愣是把窦党一脉尽数屠尽，那是一座足以将夏挽轻易碾碎的大山。
“他们···欺人太甚！”
叶微冉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既是愤怒，更是无力。
面对皇权与后宫最顶层的压迫，她们这些人，渺小得如同蝼蚁。
夏挽疲惫地闭上双眼，仿佛说出这一切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叶微冉的心被夏挽那句“贤太后想让我死”攫住，一阵窒息般的恐惧过后，强烈的担忧让她急切地抓住任何一丝可能的希望。
“夏妹妹，你别着急，贤太后想让你死，你有没有向圣上求助？万一···他能念在瑾玄的份上，护住你呢？”
叶微冉的眼中带着一丝希冀，毕竟，那是孩子的父亲，是一国之君。
夏挽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看透世情的苍凉与自嘲。
“叶姐姐。”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贤太后是圣上的亲生母亲，他们母子在波诡云谲的深宫中互相扶持了二十多年，历经多少风雨才走到今日？
他们之间的情分，是血脉相连，更是利益与共。
我算什么？一个偶然闯入他视线，阴差阳错为他生下子嗣的女人罢了。
他岂会为了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存在，去伤了他与太后的母子情分，动摇他仁孝的根基？”
她顿了顿，目光幽幽地望向窗外，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我与圣上之间，何曾有过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情？除了最初那一点点源自六里坡的意外交集，剩下的，不过是阴差阳错与帝王的一时怜悯，或许还有些许对子嗣的期盼。
如今皇子已得，我对他而言，价值还剩下多少？
我去求助，除了匍匐在地，哭泣着祈求他那点不可靠的怜悯，我还能做什么？
姿态卑微，摇尾乞怜，或许能换来一时苟活，但又能持续几时？”
她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像淬了冰的刀锋。
“叶姐姐，你想想，住在那座皇宫里的人，从龙子凤孙到宫女太监，哪个不是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
哪个不是心狠手辣，权衡利弊的高手？
不够狠，不够聪明，怎么可能在那吃人的地方活下来，还活到高位？
圣上他···亦是如此。
我若此刻不知趣地去求助，他非但不一定会救我，反而极有可能增加对我的反感和戒备。
一个只会带来麻烦、试图离间他们母子的女人，留之何用？”
说到这里，夏挽猛地转过头，直视叶微冉，那双原本枯井般的眼眸里，此刻却燃起两簇熊熊的火焰，那是不甘，是愤怒，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当然，最重要的是，叶姐姐，我不愿意！
我不愿意再那样低声下四、摇尾乞怜地求人！
我夏挽也曾是官家小姐，也有我的傲骨！
我宁愿想尽办法，奋手一搏。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我也要凭自己的力气去闯一闯！
我不想再那样担惊受怕、朝不保夕地活着，将自己的命运完全寄托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她的话语如同金石掷地，铿锵作响。
叶微冉被她眼中迸发出的强烈意志所震撼，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夏挽，明明是如此虚弱单薄的身体，此刻却仿佛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叶姐姐。”
夏挽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异常清晰。
“我不愿意就这么死！明明我也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会痛会恨的人！
凭什么那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动动手指，一句话，就想要我死，我就不得不引颈就戮？
凭什么我的生死，要由他们来决定？！”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眼中那团火越烧越旺，几乎要喷薄而出。
“我这一生，我所求的，不过是能富足、高兴、平安地过完这一生而已！
走到今天这一步，非我所愿，都是她们一步步逼我的！
既然她们不给我活路，既然她们想要我死···”
夏挽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仿佛立下誓言。
“那我就偏要活下去！
不仅要活下去，我还要推翻她们施加在我身上的枷锁与命运！
我要站在那个最高位，或者，至少拥有让她们不能再随意摆布我的力量！
我的人生，从今往后，只能由我自己来做主！”
尽管她身体消瘦得厉害，脸色苍白如纸，但当她说完这番话时，叶微冉仿佛看到她周身都笼罩在一层决绝的光晕里。
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不屈的火焰，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褪去所有软弱与彷徨，只剩下破釜沉舟勇气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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