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预想中的疼痛与撕裂并未到来。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利器穿透皮肉的闷响,近在咫尺,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紧接着,是重物轰然倒地的沉闷声音,就摔在她身前不足两步的地方,震得地面微微一颤。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短促到几乎听不见的、被某种力量瞬间扼杀在喉咙深处的闷哼。
夏挽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更狂乱的节奏擂鼓般敲击着胸腔。
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带着无边的恐惧和一丝渺茫的希冀,睁开了眼睛。
那个高举弯刀的羌人,就倒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双眼难以置信地圆睁着,脸上还凝固着方才狰狞而兴奋的表情,但所有的生机已从那双浑浊的眼中褪去。
他并非被刀剑所伤,而是胸口正中央,赫然插着一支短小精悍、尾部带着特殊翎羽的袖箭!
箭杆没入极深,只余箭羽在外,伤口处渗出的血迹迅速染红了皮袄。
袖箭!
夏挽瞳孔骤缩。
这不是战场常见的弓弩,而是更适合暗中偷袭、近距离发射的机械暗器!
有人潜伏在附近保护她!电光石火间,她想到了那个一直跟着自己的死士。
她被燧王带走后,这名死士一直没有向她发出任何信号,这曾让她以为那名死士已经离开了呢!
这个认知像一剂强心针,让她冰冷僵硬的四肢恢复了些许知觉,怦怦乱跳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一瞬。
然而,安定之后,涌上心头的并非全是庆幸。
这袖箭太显眼了!万一被圣上闻治看到,立刻就能引起他的怀疑,甚至可能顺藤摸瓜牵扯出父亲!
想到此处,夏挽看向这具尸体,眼神突然一变。
不能留下这个明显的破绽!
夏挽猛地抬眼,紧张地扫视四周,闻治还在不远处与两名羌人缠斗,兵刃相交声不绝于耳,视线被树木和闪动的人影遮挡。
机会稍纵即逝!
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和浑身的颤抖,手脚并用地迅速爬到那羌人尸体旁。
浓重的血腥味冲入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她咬紧牙关,伸出手,握住那支冰冷的袖箭箭杆,用力一拔!
“噗”的一声轻响,带着血肉的箭矢被拔出,伤口涌出更多的鲜血。
她迅速将这支染血的袖箭远远的丢了出去,然后,她抓起了地上那柄沉重的羌人弯刀。
刀柄入手冰凉,上面还残留着死者掌心的汗渍,触感粘腻恶心。
夏挽看着那张近在咫尺、依旧狰狞的死脸,想起方才刀锋临头时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算计、颠沛、囚禁、威胁···一股混合着恐惧、屈辱、愤怒和必须掩盖真相的决绝,猛地冲上头顶!
她双手死死握紧粗糙的刀柄,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朝着那具尸体的胸口、脖颈等要害处,狠狠地、目标明确地砍了下去!
她不是在泄愤,而是在“制造”伤口,用弯刀造成的、更为常见和合理的伤口,去覆盖、混淆那致命的袖箭痕迹!
“噗!噗!噗!”
刀刃砍入尚有弹性的肉体,劈开骨骼的沉闷声响,在相对寂静的角落显得格外清晰而可怖。
她不知道自己砍了多少刀,直到确认那胸口的箭伤已被彻底破坏,与其他刀伤混作一团难以分辨,直到手臂酸软得再也抬不起来,她才猛地停住。
夏挽靠在背后的大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刺激着她火烧火燎的喉咙。
她低头看着自己染满暗红鲜血、不住颤抖的双手,又抬眼看了看那具胸口一片狼藉、脖颈几乎断裂的尸体,眼神有瞬间的空茫、惊惧和自我厌恶,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她迅速用沾血的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和手,挣扎着站起身,凭着直觉和记忆,朝着闻治所在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去。
另一边,闻治已经结果了缠斗的两个羌人,剑尖滴血。
他身上也添了几道浅浅的刀伤,火辣辣地疼,但并不碍事。
他迅速扫视周围,不见夏挽踪影,心中一沉,立刻沿着她可能逃跑的方向追去。
林间光线依旧昏暗,地上痕迹杂乱。
没跑出多远,他隐约看到了前方那个踉跄蹒跚的纤细身影,手中似乎还提着什么东西。
闻治加快脚步追上,这才看清夏挽。
此时的她双手沾满血污,指尖还在微微颤抖,脸上的惊惶尚未完全褪去,唇色苍白,但眼底却有一丝陌生的、近乎狠厉的决绝光芒,与她平日的形象大相径庭。
他刚才听到了那边异常的声响,但无暇分心细究。
此刻见到夏挽这副模样,一个清晰的猜测浮上心头,那个追她的羌人,恐怕是被她···亲手了结的?
她何时有了这样的胆量和···狠劲?
但眼下绝非追问或探查的时机。
身后的追兵似乎又近了。
闻治压下心中那一闪而过的狐疑与审视,再次抓住夏挽冰凉而粘腻的手腕,触感让他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但力道依旧沉稳。
“走!别停!”
然而,追击的压力并未减轻,反而似乎加强了。
除了零散锲而不舍的羌人,树林中隐约出现了另一股更为训练有素、行动更有章法的人马。
他们分散成小队,彼此呼应,在树林中进行拉网式的细致搜查,呼喝声、拨动灌木的沙沙声如同织成一张逐渐收紧的大网。
夏挽的体力早已透支殆尽,现在完全是被闻治拖拽着前进。
她的脚步虚浮,意识都有些模糊,眼前阵阵发黑。
“啊!”
她短促地痛呼一声,膝盖和手掌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手心被尖锐的石子划破,温热的液体渗出。
“圣上···”
她喘着气,声音沙哑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努力抬起头,望向停下脚步回过身的闻治。
“你别管我了···你快走!他们的目标是你,只要你安全回京,稳住大局,京城就有希望···我、我实在跑不动了,只会拖累你···”
闻治停下脚步,转身走了回来,蹲在她面前。
他没有立刻伸手拉她,而是直视着她那双因疲惫、恐惧和些许决绝而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
她脸上沾着泥土、血污和汗渍,发髻早已散乱不堪,几缕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和颈侧,衣裙多处破损,染满污迹,狼狈到了极点。
他沉默了一瞬,随即开口,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放心,朕既亲自来了,就不会丢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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