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正在与明淮响亲卫拼死搏杀的党叔,眼角余光始终关注着李淡这边的战况。
看到世子浑身浴血、步履开始踉跄,却依然死战不退,而明淮响那副游刃有余、仿佛戏耍猎物的姿态,老党心中大急!
“狗贼!休伤我家世子!”
党叔一刀劈开面前一名亲卫的格挡,顺势抹了对方的脖子,随即不顾身后另一名敌人刺来的长枪,如同疯虎般,举着那把已经砍出数个缺口的卷刃战刀,怒吼着朝明淮响背后冲去!
他这是要拼着自己受伤甚至身死,也要为李淡创造机会!
明淮响正一剑逼退李淡,听得身后恶风不善,头也不回,听风辨位,左脚猛地向后一记凌厉的出腿!
“砰!” 正中党叔小腹!
党叔闷哼一声,前冲之势骤停,巨大的力道让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剧痛难忍。
但他咬牙硬挺,手中的刀依然不管不顾地朝着明淮响后颈砍落!
明淮响似乎背后长了眼睛,在李淡趁机挺剑刺来的同时,身体诡异一扭,让开了党叔大部分的刀势,手中长剑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手撩起!
“咔嚓!”
一声脆响!
党叔手中那把跟随他多年、砍过羌人、劈过匪寇的战刀,竟被明淮响的长剑硬生生斩断!
半截刀身旋转着飞了出去。
“就凭你这把破刀,也配伤我?!”
明淮响厉喝一声,另一只手肘顺势狠狠向后撞去!
“呃啊!” 党叔胸口如遭重锤,肋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整个人被这一肘撞得离地飞起,重重摔在三四米外的碎石瓦砾堆上,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手中的断刀也脱手飞出。
“党叔!!”
李淡目眦欲裂,看着党叔惨状,心中剧痛与愤怒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顾不得自身伤势,趁明淮响击退党叔、身形微滞的瞬间,挺剑疾刺,剑尖直指明淮响咽喉,攻势比之前更加疯狂,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明淮响被李淡这突如其来的拼命三郎打法逼得连退几步,一时竟被其气势所摄,有些手忙脚乱。
他刚想故技重施,再次重创李淡,眼角余光却瞥见那个被自己击飞的老兵,竟然又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党叔口中鲜血不断涌出,胸前衣衫已被染红大片,肋骨断折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但他那双浑浊却此刻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明淮响。
他看着手中陪伴自己多年的断刀,又看了看不远处浑身是血、兀自死战的李淡,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和恐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与悲壮!
“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竟赤手空拳,再次朝着明淮响猛冲过去!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攻击,而是如同蛮牛般,张开双臂,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死死地、不顾一切地抱住了明淮响的腰身!
“放手!你这老匹夫!给我松开!”
明淮响脸色终于变了!他没想到这个老兵竟然如此悍不畏死!
他奋力挣扎,用手肘猛击党叔的后背,用膝盖顶撞党叔的腹部,每一击都沉重无比,足以让常人骨断筋折。
但党叔如同长在了他身上,双臂如同铁箍,任凭明淮响如何击打,口中鲜血狂喷,甚至能听到骨头断裂的细微声响,他就是死不松手!
他满是血污的脸贴在明淮响冰冷的铠甲上,眼神开始涣散,却用尽最后的气力嘶声喊道:
“世子!快···动手啊——!!”
“老子党大顺···这辈子···没给南节军丢过人!没给老侯爷···丢过人!!!”
“噗嗤——!”
就在党叔喊出这句话的瞬间,明淮响眼中凶光暴闪,他终于放弃了挣脱,手中的长剑调转,狠狠地从自己肋下缝隙,反手刺入了紧抱自己的党叔身体!
“党叔——!!!”
李淡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
眼泪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夺眶而出!
他看到了党叔身体猛然一震,看到了那穿透而出的、滴着血的剑尖,看到了党叔脸上那瞬间凝固的、仿佛解脱又仿佛欣慰的复杂表情···
无尽的悲愤化作了滔天的杀意!就在明淮响长剑刺入党叔身体、动作出现那一丝不可避免迟滞的千分之一秒!
李淡动了!
他整个人如同扑火的飞蛾,又像是离弦的箭矢,将全身残存的所有力量、所有的仇恨、所有的悲痛,都灌注到了手中之剑上!
剑光,如惊鸿,如闪电,带着李淡泣血的怒吼,精准无比地、狠狠地、从明淮响因反手刺剑而露出的侧颈与铠甲连接处的缝隙,刺了进去!
“呃···嗬···”
明淮响身体猛地僵住!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从自己颈侧透出的一截染血的剑尖,又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近在咫尺、那双布满血丝、燃烧着复仇火焰的年轻眼眸。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涌出的只有大股大股带着气泡的污血。
李淡的眼泪模糊了视线,但他握剑的手没有一丝颤抖。
他猛地将剑身横向一绞,然后用力拔出!
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明淮响颈侧的巨大伤口中狂涌而出!
李淡又补上一剑,锋利的剑锋划过明淮响的脖颈。
明淮响的眼中带着浓烈的不甘、惊愕与迅速消散的生机,身体晃了晃,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向后栽倒,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他那双兀自圆睁的眼睛,空洞地望着被硝烟和晨曦染成怪异颜色的天空,渐渐失去了所有神采。
李淡看也没看明淮响的尸体,他踉跄着,几乎是扑跪到了党叔的身边。
党叔的身体已经倒在地上。
李淡颤抖着手,轻轻将党叔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染血的怀里。
“党叔···党叔···”
李淡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泪水混着血水滴落在党叔苍白冰冷的脸上。
党叔似乎还剩最后一口气,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涣散的目光缓缓聚焦,看到了李淡满是泪痕和血污的脸。
他咧了咧嘴,似乎想笑,却涌出更多的血沫。
他的目光缓缓转动,看向了周围。
那些南节军的老兄弟们,已经将明淮响带来的最后几名亲卫斩杀殆尽,正浑身浴血、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悲怆,默默地围拢过来。
看到兄弟们还在,看到叛首已诛,党叔的嘴角,终于艰难地、却是真心实意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鲜血染红了他花白的胡须和前襟,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与满足。
“世子···别哭···俺···俺好像看见侯爷了···他骑着马···来接俺了···他说···他说俺没给南节军···丢人···”
话音渐渐低落,直至无声。
党叔的头轻轻一歪,靠在李淡怀中,脸上那抹笑容凝固了,眼睛缓缓闭上,呼吸彻底停止。
“党叔——!!!”
李淡再也抑制不住,抱着党叔尚且温热的身体,仰天发出一声痛彻心扉、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吼出来的悲鸣!
这哭声里,有失去如父如叔般长辈的剧痛,有复仇成功的空虚与悲凉,更有对这群命运多舛的南节军老兄弟无尽的心疼与愧疚。
周围,所有幸存下来的南节军老兵,以及神机营的弟兄们,都默默地摘下了头盔或低下头。
他们看着地上党叔和其他几位战死老兵的尸体,看着彼此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看着世子李淡悲恸欲绝的身影,一种沉重的、无声的悲凉弥漫在染坊的血腥空气里。
一名年纪与党叔相仿的南节军老兵,用力抹了一把脸上混杂着血、汗与泪的污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伤痕累累的脊梁,用沙哑却异常洪亮的声音,朝着天空,长声喊道:
“兄弟们——!送同胞——!!!”
这喊声,仿佛是一个信号。
下一刻,所有还活着的人,无论是南节军的老兵,还是神机营的精锐,无论是受伤的还是完好的,都齐齐抬起了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硝烟未散、晨曦初露的天空,发出了他们最沉痛、最庄严、也是最悲壮的告别。
“兄弟们——!一路走好——!!!”
吼声震动了废墟,直冲云霄,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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