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奥赫玛，喧闹的人声与机械运转的嗡鸣扑面而来，与树庭的静谧形成鲜明对比。
伊卡洛斯与丹恒、风堇在岔路口道别，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他才转过身，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朝着大工匠哈托努斯的工坊走去。
伊卡洛斯穿过熙攘的人群，目光落在前方那座飘着淡淡白烟的工坊，他是来取之前拜托哈托努斯制作的玉佩的。
“哈托努斯先生。”
伊卡洛斯走进门，随后他的声音在工坊里响起，带着几分温和的敬意。
正在打磨武器的哈托努斯闻声抬起头，看清来人后便放下了手里的工具，用布擦了擦沾着污秽的手指。
“你……来了。”
他转过身，缓步走到靠墙的木架旁，从最上层取下一个用软布包裹的小物件。
解开布时，一道温润的白光闪过。那是一枚蝴蝶形状的玉佩，玉质细腻通透，蝶翼上的纹路流畅清晰，竟与伊卡洛斯腰间常佩的那块有着几分相似，只是线条更精巧些，像是特意按同个规制打磨的。
“按……你给的纹路，弄的，”哈托努斯把玉佩递过去，“你瞧瞧，合不合心意……”
伊卡洛斯伸手接过，指尖触到玉佩的瞬间，便觉一股微凉的温润传来。
他仔细看着蝶翼上的纹路，与自己腰间那块比对了一下，果然如哈托努斯所说，既有呼应又各有巧思。心里那点期待落了地，他抬眼道
“很合适，多谢您了。”
伊卡洛斯指尖摩挲着那枚蝴蝶玉佩，冰凉的玉质下仿佛还能感受到遐蝶给的那枚戒指的温度。
那天遐蝶把戒指塞到他手里时，耳尖红得像浸了霞，声音细若蚊吟，却字字清晰：
“……想让别人知道，阁下是我的……”
她眼神里藏着点腼腆，尾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像株迎着风的小雏菊，怯生生却又执拗地宣告着自己的心意。
想到这里，伊卡洛斯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心里像是被温水浸过，软得一塌糊涂。
他低头看着掌中的蝴蝶玉佩，纹路与自己腰间那块大体相似，却又在蝶尾处多了点精巧的弧度，像是振翅时不经意的留白。
如今做了这枚相似的蝴蝶佩，配成一对，她收到时，会不会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整片银河？
伊卡洛斯把玉佩小心地放进贴身的布袋里，指尖按在布料上，能感受到玉的温润透过布层传来。就像遐蝶的心意，不张扬，却带着能暖透心底的温度。
伊卡洛斯揣好玉佩走出工坊，沿着奥赫玛的街道慢慢走着。奥赫玛的阳光把街道晒得暖洋洋的，商铺老板的的吆喝声、工匠的打铁声交织在一起，一派热闹景象。
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街角阴影里有几个穿黑衣服的人影，正鬼鬼祟祟地往暗处瞟。他顺着那几道目光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角落里，缩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怀里抱着个破旧的布娃娃。看她的样子，像是听不见也说不出话的聋哑孩子。
伊卡洛斯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元老院的清洗者，躲在暗处窥伺，还盯上了这样一个无助的孩子。
他们又想搞什么鬼把戏？
街上人来人往，此刻动手只会打草惊蛇，说不定还会伤到孩子。
略一思忖，伊卡洛斯放缓脚步，装作不经意地朝小女孩走去。走到她面前时，他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些。
“小朋友，你家里人呢？”
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后悔。自己这突然凑上前搭话的样子，配上这刻意放柔的语气，怎么想怎么像那些拐卖小孩的骗子，连他自己都觉得别扭。
正想着，他才猛然反应过来——这孩子是聋哑人，根本听不见他说话。
伊卡洛斯顿时有些无措。他没学过手语，想表达的意思卡在喉咙里，只能对着小女孩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手指笨拙地比划了两下，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比划些什么。
角落里的清洗者似乎没料到会有人突然接近孩子，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目光紧紧锁在伊卡洛斯身上，带着几分警惕和不善。
伊卡洛斯假装没察觉到那些视线，只是继续尝试着跟小女孩沟通。
小女孩眨着清澈的眼睛，望着伊卡洛斯笨拙的比划，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却没有丝毫害怕。
她歪着头想了想，忽然掏出一个小本子，还有一截短短的铅笔，递到了伊卡洛斯面前。
伊卡洛斯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来，看着手里陈旧的本子，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提醒自己该做功课了？
小女孩见他没明白，又耐心地指了指他手里的铅笔，再指了指那个小本子，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对着伊卡洛斯比了个圆圆的“ok”手势，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说“这样就可以啦”。
伊卡洛斯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想让自己把想问的话写在本子上，她听不见，却能看懂文字。那个“ok”手势，大概是在告诉他“这样交流没问题”。
伊卡洛斯看着小女孩递过来的本子和笔，又想起自己刚才冒出的“做功课”念头，忍不住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这是什么离谱的脑回路？明明眼前是个身处险境的孩子，自己却偏偏往“功课”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联想。
他刚才那瞬间的跑偏想法，现在想来真是又傻又不合时宜。
他接过本子和笔，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心里那点尴尬渐渐褪去，换上了几分认真。得赶紧带她躲开暗处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睛。
伊卡洛斯的指尖在粗糙的纸页上顿了顿，随即落笔写下：
“你家里人呢？”
他把本子转向小女孩，指尖点了点字迹，眼神里带着询问。
小女孩低头看了看，纤细的手指握着笔，在下方慢慢写下一行字。笔尖划过纸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写得很慢，笔画却很用力，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写完后，她把本子推了回来。
伊卡洛斯低头看去，纸上写着：
“他们死在黑潮中了。”
方才还热闹的街景仿佛瞬间静了下来，耳边只剩下自己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他怎么也没想到，随口一问竟触到了孩子最深的痛处。
我真该死……
伊卡洛斯看着那行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闷得发慌。他握紧笔，在“他们死在黑潮中了”这句话下方，轻轻写下“抱歉……”
小女孩却很快抬起头，拿起笔在纸上写起来。她的动作比刚才轻快了些，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也柔和了许多。
“不怪哥哥……”
写到这里，她顿了顿，抬头看了伊卡洛斯一眼，眼里没有方才的沉郁，反而透着点明亮的光，又低下头继续写。
“哥哥帮黄金裔再创世，是好人。”
嗯……已经答应小黑准备反水的他是好人。不过他跟小黑也确实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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