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即便是密折这样机密的文件,也需先经内阁中转。
然而,无论当时在内阁当值的官员是谁,都绝无胆量擅自开启这些密折——它们终究还是得呈交给康熙帝亲自阅览才行。
而能够向皇帝呈上密折之人,通常都是各省份的巡抚或总督等高级官员,最低限度也要具备布政使或按察使之类的身份地位方可享有此等特权。
尽管理论上来说,有资格撰写密折者不在少数,但实际上每月真正送达康熙面前的密折数量相当有限。
康熙慢慢地抬起头来,目光落在桌上那堆积如山的折子上面。
这些折子足有二三十份之多,但对于一向勤勉政事、事必躬亲的康熙来说,数量再多也不成问题。
因为他深知身为一国之君所肩负的责任重大,如果不能及时处理好政务,将会对国家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
所以,即使面对如此众多的折子,康熙也绝不会有丝毫的懈怠之心或者拖延之举。
于是乎,康熙便坐在书桌前,借着微弱的油灯光芒,全神贯注地翻阅起每一份折子来。
他并没有特别挑选出那些所谓的密折先看,而是按照顺序依次阅读着,仿佛这样才能保证不遗漏任何重要信息似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左右,康熙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然而,他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依旧继续翻看着眼前的奏折。
突然间,当他再次拿起其中一份时,不禁轻声自语道:咦?竟然是于成龙的密折!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就在白日里,自己还曾与四皇子胤禛一同谈论过于成龙此人呢,没料到此刻他的密折竟已呈送到御前。
想到此处,康熙不由得微微一笑,并轻轻摇了摇头,喃喃说道:这个于成龙啊,在直隶巡抚一职上任用贤能之士,推行一系列雷厉风行的改革措施,就连安亲王的家奴犯了事,他也是毫不留情面地予以严惩。如此刚正不阿之人,实属难得可贵呀!
打开密折,康熙顿时笑意全无。
他眉头紧皱,突然又发出一声长叹:“哎.......”
原来,于成龙的密折,乃是一封弹劾大学士明珠的密折。
于成龙写道:
奏为澄清吏治剪除权奸,以固国本冒死密陈请圣裁事
直隶总督臣于成龙跪奏,恭请圣安。
臣于成龙,蒙我皇上天高地厚之恩,擢臣于微末,委以封疆重任。
臣沐浴皇恩二十余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时刻不敢或忘。
每念及圣躬宵旰勤劳,励精图治,志在澄清玉宇,缔造万世太平之基业,臣无不感泣于心,誓以犬马之劳、蝼蚁之命,上报皇上知遇之恩。
然臣莅任直隶以来,日夜忧思,观瞻时局,察访官风,见朝纲有紊乱之象,吏治有败坏之机,而源头所自,皆在于一二权臣蒙蔽圣聪,结党营私,其势已成燎原,其毒已入骨髓。
臣位卑言轻,然身为封疆大吏,若缄默不言,则上负皇上托付之重,下负万民嗷嗷之望。
今日之事,已非寻常得失,实关社稷安危、国本存亡。
臣辗转反侧,五内俱焚,深知今日所陈,或有杀身之祸,然“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思及此,臣唯有冒万死,沥心血,将所见所闻,据实密陈于圣前。
倘有半字虚饰,甘受斧钺之诛。伏唯我皇上明察。
臣所指之权奸,非他人也,正是当朝大学士纳兰明珠,及其羽翼、内阁学士余国柱等人。
臣以为,明珠之罪,罄竹难书,臣谨将其大端条列,分陈如下,此八罪者,环环相扣,已成国之巨蠹。
其罪一曰:蒙蔽圣聪,操控票拟,使内阁沦为私门。
我皇上圣明神武,洞察万里。
然明珠身为首辅,职在赞襄庶政,本应集思广益,为圣上拾遗补阙。
但其不然,反将内阁视作自家之物,将票拟大权揽于一身。
凡天下各部院、各省督抚之奏章,无论军国大事、钱粮刑名,送至内阁,必先经明珠之眼。
其心腹余国柱、左都御史科尔坤等人,早已揣摩其意,依其好恶而拟定批复意见。
臣闻,内阁之中,若有与明珠意见相左者,明珠或以颜色斥之,或以权势胁之。
余国柱更是其鹰犬,每逢会议,必先声夺人,倡明珠之说。
若有同僚略抒己见,余国柱则厉声呵斥,谓之“不识大体”、“有意掣肘”。
久而久之,内阁同寅,或畏其势而不敢言,或趋其利而乐于附从,竟至“满朝皆为诺诺,无一士敢为谔谔”。
如此一来,本应上达天庭之百官奏议,皆经明珠一手过滤、塑造。
其所喜者,虽谬亦可;其所恶者,虽是亦非。皇上所阅之票拟,实为明珠一人之私意,而非内阁公论。
圣聪由此被蒙蔽,政令由此而颠倒。
天下大事,皆决于明珠之喜怒,而不在于社稷之利弊。
此罪之大,可谓动摇国本,使皇上赫赫威权,旁落于奸臣之手。此其罪一也。
其罪二曰:植党营私,罗织羽翼,使朝廷变为朋党。
明珠深知孤掌难鸣,故多年来处心积虑,网罗党羽,遍及中外。
在内,则以内阁学士余国柱、左都御史科尔坤为心腹谋主;在外,则与原任江西巡抚、今已升任之佛伦,以及侍郎葛思泰等人遥相呼应,结为死党。
其党徒盘根错节,互为声援,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每逢部院会推、大选官员之际,吏部尚书、侍郎若非其党人,则根本无权置喙。
明珠与其党羽预先在私宅密议,定下人选名单。
至公推之时,其党人则群起倡议,众口一词。
不明就里者,以为是公议;稍有异议者,则被斥为“狭隘”、“妒贤”。
于是,凡得推举者,皆为明珠之人。
臣在地方,对此感触尤深。一省之督抚、司道,若非出自明珠门下,则动辄得咎;若为其党人,则虽贪赃枉法,亦有恃无恐。
他们往来书信,互通声气,将朝廷法度视若无物。
一地之政令,不问是否合乎圣意,先问是否合乎“明相”之意。
朝廷之上,本应以君臣大义为重,如今却以“明党”私情为先。
忠良之士,备受排挤,寸步难行;奸邪之徒,弹冠相庆,扶摇直上。
长此以往,君子退而小人进,朝政焉有不坏之理?此其罪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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