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翔海挂着一身水珠，脚步有些发飘地走出热闹的泳池边，一头扎进了相对安静的选手通道。
通道里光线略显昏暗，姜庆教练已经等在那里，抱着胳膊，一脸我就知道你会累成狗的表情。
果然，李翔海一看见姜庆，立刻像块狗皮膏药似的黏了过去，整个人几乎要挂到姜庆胳膊上。
声音带着专门夸张的虚弱：“姜教练……我不行了，好累啊，腿软，走不动路了……”
姜庆被他撞得一个趔趄，没好气地伸手扶住他，嘴里嫌弃道。
“走不动？我是能给你推个轮椅还是能变张床，搁这儿和我嚎？赶紧的，弄完颁奖典礼回去吃饭，补充能量要紧！”
话虽说得硬邦邦，手上却稳稳地撑着他，另一只手已经飞快地从运动服口袋里掏出一大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不由分说地塞到李翔海手里。
“喏，先垫吧垫吧，这么大块头，快赶上我差不多高了，还搁这儿撒娇。”
李翔海嘿嘿一笑，也不客气，撕开包装就咬了一大口，浓郁的甜香和可可的微苦瞬间在嘴里化开，驱散了些许疲惫。
他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谢谢姜教练……”
师徒俩一个半倚半靠，一个无奈搀扶，正搁这儿腻歪着往外走，完全没注意到通道口附近，几个扛着摄像机、拿着话筒的记者早已等候多时。
一见主角出现，立刻围了上来，话筒和镜头齐刷刷地对准了刚夺金的少年。
姜庆眼疾手快，一看这阵仗，立刻后退一步，把李翔海往前一推，自己则抱着胳膊站在稍远的地方，脸上带着点看好戏的促狭笑容。
该臭小子上场了，是该锻炼锻炼，都半大小子了还是那么孩子气。
李翔海被推了个措手不及，手里还捏着半块巧克力，脸上还带着点懵逼。
面对递过来的话筒和闪烁的镜头，他有些紧张地眨了眨眼，清了清嗓子，努力组织着语言。
“那个……感谢现场的大家来给我加油，感谢我的团队。”
“我……我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支持我……”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刚才那山呼海啸般的助威声，眼神里带着点受宠若惊。
“最后的反超……我也没想到，我居然还有这种体力能冲上去……”
他下意识地又用了居然这个词。
他面对陌生人本就不善言辞，有点怕生，加上疲惫和紧张，说起话来有些磕磕绊绊，每说几句就要停顿一下，思考一下措辞，然后又不自觉地带上居然二字。
这副认真又带着点天然呆的模样，通过直播信号传到了无数泳迷的屏幕上。
“噗，这孩子说话怎么全是‘居然’？”
“哈哈哈，好可爱，‘李居居’本居了！”
“‘居然’用得如此频繁，是口头禅吗？和‘竟然’有什么区别？”
“报告！我是‘竟然’人！‘居然’人速来应战！”
“好像说这俩词意一样，而且大部分人只用其中之一，用竟然的是浓人，用居然的是淡人。”
直播平台的弹幕瞬间被“李居居”和关于“居然”、“竟然”的欢乐讨论刷屏。
李翔海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人生中第一个广为流传的绰号，就这么诞生了。
好不容易应付完采访，李翔海逃也似的拉着姜庆离开了记者摄像的包围圈。
颁奖仪式很快开始。
这一次，站在最高领奖台上的李翔海，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再也没有了第一次站上领奖台时那种手足无措的傻气。
他这次吸取教训，没有去咬那块象征着荣誉的金牌，只是将它紧紧握在手中，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分量。
目光扫过身旁的领奖台，银牌得主云长瑞脸上带着一丝不甘，铜牌得主车瑞杰则显得相对平静。
李翔海心里清楚，这100米蛙泳的金牌，绝非终点。
领奖台上的这三人，都是乙组蛙泳项目的佼佼者，他们的蛙泳项目几乎完全重合。
云长瑞和车瑞杰的名字，同样出现在了两日后200米蛙泳的报名名单上，另外一同出现的还有老劲敌老朋友余思悦。
这意味着，两天后，他们这几人人，将在这同一片泳池里，再次展开角逐，争夺200蛙的三枚奖牌。
“到时候，再分高下吧。”
李翔海心中默念，一股新的斗志悄然升起，虽然想的有些远，他200蛙预赛还没比呢。
100蛙是他的主项，但200蛙，才是他心中认定的 “主项中的主项”。
他期待自己能在那个更长、更考验耐力和节奏的赛道上，有更好的表现，更稳定的发挥。
正沉浸在200蛙的战术构想中，姜庆那熟悉的声音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喂，小子，想啥呢？眼神都飘了。”
姜庆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醒醒神！明天还有50米蝶泳决赛呢！赶紧的，回去让你张叔给你好好按按，早点睡了，养足精神！”
李翔海被拍得一激灵，刚刚燃起的对200蛙的熊熊斗志，瞬间被50蝶决赛这他一激动都差点忘了的比赛浇灭了一大半。
他垮下脸，哀怨地看了姜庆一眼：“姜教练……我讨厌蝶泳……”
怎么偏偏在他正斗志昂扬、展望200蛙巅峰对决的时候，跑出来个50蝶做拦路虎？
这感觉，就像饿着肚子赶路，好不容易看见前方有无比美味的红烧肉，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非拉你去吃碗你不爱吃的面条。
姜庆看着他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忍不住乐了：“讨厌也得比！自己游出预赛的蝶泳，跪着也得游完！走了走了！”
说着，不由分说地揽着他的肩膀，推着他往运动员村走去。
“走走走，明天50蝶你咋想的，你跟我说一下。”
不想说话，装聋作哑的李翔海又被赏了一个脑瓜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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