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集：一人一因
暮春的风带着草木的清气掠过有熊部落的营地，轩辕蹲在篝火旁，手里捏着半片晒干的麻黄，眉头却拧成了疙瘩。火塘里的柴薪噼啪作响，映得他眼底的忧虑忽明忽暗——就在方才，族里的老陶伯喝了半副发汗的汤药，不仅没像前日那个少年那般汗出病退，反倒浑身发抖，连说话都没了力气。
“轩辕，来看看这个。”岐伯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带着几分凝重。轩辕应声起身，将麻黄片小心放进兽皮药囊里，快步走向隔壁的营帐。帐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老陶伯蜷缩在铺着干草的石榻上，嘴唇泛着青紫色，盖在身上的麻布被单都被冷汗浸得发潮。
“脉象沉细如丝，”岐伯正用三指搭在老陶伯的腕上，指尖轻轻捻动，“方才喂了些温水，气息稍顺些，但元气亏得厉害。”他抬眼看向轩辕，目光里带着探究，“你前日给石娃子用的麻黄，剂量与这副一般？”
轩辕点头，心里的困惑更甚：“都是三钱麻黄，两钱桂枝。石娃子前日恶寒发热，喝药半个时辰就汗透衣衫，昨日已能跟着狩猎队去捡柴了。可陶伯……”他看向榻上气息微弱的老人，喉结动了动，“他不过是晨起有些鼻塞咳嗽，怎么会这样？”
帐帘被轻轻掀开，负责煎药的少年捧着陶碗走进来，见这情形，吓得脸都白了：“轩辕大哥，我、我是按你说的火候煎的，没敢多放药……”
“不关你的事。”岐伯摆手让少年退下，转而对轩辕道，“你随我来。”两人走到帐外的空地上，远处的族人正在整理新收的春麦，孩童们追着蝴蝶跑过，一派生机里，却藏着轩辕心头的疙瘩。
岐伯捡起两块石头，一块是棱角分明的青石，另一块是被溪水磨得光滑的卵石。“你看，”他将青石递给轩辕，“这石坚硬，若用锤子敲，能碎成锋利的石片；可这卵石，”他掂了掂手里的石头，“就算使劲砸，也只能裂成钝块。”
轩辕摩挲着冰凉的青石，忽然心念一动：“先生是说，人与石头一样，质地不同？”
“正是。”岐伯颔首，目光投向营地东侧的晒谷场，“石娃子年方十六，每日跟着父兄狩猎，一餐能吃三碗麦饭，气血如正午的日头般旺盛。他染的风寒，就像柴堆上着了小火，用猛药一攻，汗出即愈。可陶伯呢？”他望向老陶伯的营帐方向，“年过七旬，去年冬天又伤了腿，平日里连走路都需拄杖，气血就像将熄的炭火，哪禁得住猛药去烧？”
轩辕的指尖猛地收紧，青石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他想起前日给石娃子诊病时，少年脉象浮紧有力，说话声如洪钟，喝药后掀开衣襟，胸膛上的汗珠滚滚而下，带着蒸腾的热气。而陶伯今早来诊时，他只注意到老人咳嗽有痰，却没细想那迟缓的脉象、苍白的面色，原是气血虚弱的征兆。
“我这就去改方子。”轩辕转身就要去药帐，却被岐伯拉住。
“别急。”岐伯从药囊里取出几味药，有切片的生姜，有晒干的甘草，还有一小撮淡豆豉，“你看，陶伯的寒邪不重，只是正气不足。此时若再用麻黄，怕是要把他仅存的气力都泄了。不如用生姜温胃，豆豉解表，再加甘草护住脾胃，慢慢调理。”
轩辕看着这几味温和的药，忽然想起去年秋天，他见部落里的母羊生羔，若是强壮的母羊，产后第二天就能跟着羊群去吃草；而体弱的母羊，需得喂上几日米汤，才能慢慢恢复。那时他只当是牲畜习性不同，此刻才明白，人与万物同理，强弱之间，差的何止是药量。
两人回到帐中，岐伯亲自将药放进陶罐，添了温水慢慢煎着。药香袅袅升起，不是麻黄那种辛烈的气味，而是带着生姜的温润、甘草的微甜。轩辕坐在榻边，看着老陶伯紧闭的双眼，轻声道：“陶伯，是我孟浪了。”
老陶伯费力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珠转向轩辕，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不怪你……年轻时，我也经得住猛药……”
药煎好后，轩辕用木勺轻轻搅了搅，待温度适宜，才一勺勺喂给老陶伯。药汁入口微辣，带着淡淡的甘味，老人喝了小半碗，便渐渐安稳睡去。岐伯诊过脉，松了口气：“脉象稳些了，明日再服一剂，应无大碍。”
走出帐外时，日头已偏西。轩辕蹲在药帐前，将所有药材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在陶罐上分别刻了“少壮”“老弱”“妇人”的记号。他想起去年夏天，部落里的阿芷姑娘怀孕时中暑，他用了清热的石膏，结果姑娘腹痛不止，后来还是岐伯用了紫苏安胎，才化险为夷。那时他只当是石膏用错了，此刻才明白，妇人有胎，犹如枝上结果，哪能像对待寻常人那般用寒凉药？
“在想什么？”岐伯端着一碗药渣走来，要倒在远处的肥田地里。
轩辕指着分类好的药罐，低声道：“先生，我以前总想着，病同则药同，就像狩猎时见了野猪，用的箭镞都该一样。可如今才知道，野猪有壮有弱，箭镞也该有钝有锐。”
岐伯笑着将药渣倒在土里：“你能悟到这点，比记住百种药方还重要。你看那山上的树，松树能在石缝里扎根，杨柳却需靠水边生长。若强把杨柳栽在石山上，能活吗？治病也是这个理，得看人下药。”
夜色渐浓，营地的篝火次第亮起。轩辕坐在自己的帐中，借着月光翻看诊案。他在石片上刻下：“少年病，如烈火燎原，当用猛药；老者病，如残烛摇风，当用温药；妇人有胎，如嫩花含露，当用柔药。”刻完后，他又想起石娃子和陶伯的脉象，在旁边补了一句：“诊病不仅要看病症，更要看气血盛衰。”
这时，帐外传来脚步声，是石娃子的父亲，手里捧着一碗刚熬好的麦粥：“轩辕，石娃子好多了，非要让我给你送碗粥。”他见轩辕案上的石片，好奇地问，“这是记的啥？”
轩辕将石片递给她，笑道：“记下些治病的道理。就像你家石娃子，吃三碗饭才饱；若是陶伯，一碗就够了。”
石娃子的父亲恍然大悟：“可不是嘛！去年我给陶伯送过鹿肉，他一顿只吃一小块，说多了消化不了。”
轩辕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的疙瘩终于解开了。原来医道的精妙，不只在识药辨症，更在体察每个人的不同。就像天上的月亮，初一与十五形态不同，地上的河水，夏季与冬季流量有别，人也如此，哪能一概而论？
次日清晨，轩辕再去看老陶伯时，老人已能坐起身，喝着儿媳送来的小米粥，气色好了许多。“昨晚睡得安稳，”老陶伯拉着轩辕的手，“今早起来，咳嗽也轻了。”
轩辕诊过脉，脉象虽仍偏弱，却已平稳有力。他笑着点头：“再服两剂药，就没事了。”
走出营帐，春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岐伯正站在药田边，看着新冒出的草药嫩芽。“看来，你已明白‘因人制宜’的道理了。”他转过身，眼里带着赞许。
轩辕走到老人身边，望着田地里高低不一的草药，轻声道：“先生，我昨日才懂，这治病救人，就像种庄稼。耐旱的谷子要种在坡上，喜水的稻子要栽在田里。若反着来，再好的种子也长不好。”
岐伯捋着胡须，朗声笑道：“说得好！医道如农道，顺其性则昌，逆其性则亡。你能从草木、人事中悟医理，将来必能成大事。”
轩辕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心里忽然开阔起来。他知道，这“因人制宜”的道理，只是医道长河里的一朵浪花，前方还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他去探索。但此刻，他握着那片刻满字的石片，掌心的温度仿佛能透过石头，传到每一个需要救治的人身上。
想知道《古人的智慧》后面如何呢？且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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