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桂苑的喧嚣早已被甩在身后。
奔驰车缓缓驶入小区，陈景把车停好后，林向东就下了车。
“你也辛苦了，今晚早点休息。”林向东对陈景交代了一句。
说完，他便搀着母亲往电梯走去。
陈娟一路上都没说话。
她刚才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心里有些惶惶不安。那种在饭店里的压抑气氛，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儿子在楼上说话的时候，那些穿着工作服的年轻人安安静静坐着，没有一个人敢造次。
那一刻，场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敢直视他。
那种场面，她年轻时只在电影里见过。
可现在，她的儿子，就是那个让所有人忌惮的人。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儿子身上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东升……东升的人……”陈娟心里反复琢磨着，愈发觉得陌生。
回到新家后，她换了鞋，正想开口问些什么，但因为陈景还跟着，最终忍了下去。
林向东却先走进厨房，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里：“妈，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陈娟接过杯子，看着眼前懂事的儿子，心里酸楚交织。林向东不止会挣钱，还懂得照顾她的感受。可与此同时，心底的疑问却像压在胸口的石头，越来越重。
林向东看出母亲的犹豫，便对陈景说道：“陈景，你先回房休息吧。”
“是。”陈景点头，走进房间。
等屋子安静下来，陈娟才终于开口，声音微微颤抖：“儿子，今天在饭店里……是不是闹得太大了？妈知道你是为了我出气，可你带那么多人过去，气势汹汹的……妈看着，心里真害怕。”
林向东坐在沙发上，神色温和，他笑了笑：“妈，我知道你担心。可你要明白，在社会上闯荡，有时候不把气势撑出来，就会被人骑在头上。你在桂苑受的委屈，不是三百块钱的事，是他们仗着你老实，把你当软柿子捏。”
陈娟沉默了，她当然懂这个道理。可她骨子里，还是那个靠勤快和忍耐过日子的女人。
“可你带的人……看着凶得很。妈怕你跟他们待久了，会学坏，会出事情。”
说到这，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坚定，声音也高了几分：“向东，你说他们是兄弟，可在别人眼里，他们不就是一帮混社会的吗？要是哪天闹出人命，你怎么办？妈宁愿自己受点委屈，也不想你惹祸上身啊！”
说完，她抬起手背，擦了擦眼角，眼泪差点掉下来。
林向东心头一酸，他挪近了些，轻声说道：“妈，你觉得他们凶狠，那是因为他们在外面要撑住场子。可在我眼里，他们就是一群愿意跟着我拼命的兄弟，没有人比他们更靠谱，更让我有安全感。”
“安全感？”陈娟皱紧眉头，质疑地摇头，“妈不懂你说的这个安全感。你一个人上大学、好好工作，不也能过得平安吗？为啥非要带一帮人？人多了是有气势，可人多了事也多，妈怕到最后，惹来的麻烦比挡住的麻烦还大。”
林向东听完，忍不住笑了：“妈，你先别急。我们就说徐峰，你不是见过他吗？”
“徐峰？”陈娟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他来过家里。那孩子倒挺有礼貌，虽然身上有纹身，可人很勤快，在厂里干活也卖力。暑期工还是他帮你介绍的。”
“对。”林向东点头，“他就是我最早的伙伴。后来，他把自己的堂弟、同学，甚至邻居都拉过来。猴子也是，他带了七八个亲戚朋友。你知道吗？这些人，家里日子都不好过。跟着我，一起吃饭、一起干活，才慢慢拧成了一股绳。”
他说到这，眼神变得认真：“一个好汉三个帮。我能把生意做起来，靠的就是他们。要不是大家抱成一团，外面的人早就来抢生意了。妈，钱是好东西，可更重要的，是得有人守得住。东升能走到今天，全靠这些兄弟。”
陈娟心里渐渐明白了些，可她依旧担忧，声音哽咽：“可向东，你们呼啦啦来一大群，看着就是吓人。别人会怎么想你？你要是走歪了，妈可怎么活？”
林向东伸手覆在她手背上，耐心地说：“妈，他们不会乱来的。今天你也看到了，饭店里人多，可没有一个敢真的闹事。他们不是流氓，是有纪律的好兄弟。他们知道，他们代表的是东升，更代表我。我要是乱，他们才会乱。”
陈娟深吸一口气，手指在茶杯壁上轻轻敲着，心情仍旧难平。
“向东，妈知道你能有现在的事业不容易，你肯定吃了不少苦。可你才多大啊，就要操心这么多事，带这么多人。妈不要求你赚多少钱，只希望你平安，不要走偏。”
林向东看着母亲，眼神坚定：“妈，你放心。儿子走的不是歪路。东升要做大，就必须靠兄弟们齐心协力。别人只看到我们人多势众，却不知道我们流了多少汗，吃了多少苦。”
他抓紧母亲的手，声音温柔又坚毅：“您以前常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要想人前显贵，必须人后受罪。现在儿子有钱，也有了能力。妈，以前你受的委屈，我都记在心里。只要有我在，就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
这番话，听得陈娟眼眶彻底红了。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她哽咽道：“傻孩子，你是妈的骄傲，可妈更想让你轻松点啊。”
林向东轻轻抱住她，声音低沉而有力：“妈，放心吧。只要我和兄弟们在，我们做什么都轻松。因为我知道，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不是一个人在扛，我有一群坚强的后盾。”
一整晚，母子俩说了很久。
窗外的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新家的灯光温暖、安静。
陈娟终于慢慢释怀。
她理解儿子带着一群年轻人，并不是为了混黑社会。
而是为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护住他们自己的一片天地，也护住她这个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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