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门声极轻,三短一长…是提前约定好的暗号。
李宪与楚潇潇对视一眼,前者起身,楚潇潇则将桌上那张写满线索的纸迅速折起,塞入袖中。
李宪走到门边,低声道:“谁?”
“是我…”门外传来魏铭臻压低的嗓音,带着一丝疲惫。
门闩拉开,魏铭臻闪身而入,身上还带着秋夜寒露的湿气。
他穿着寻常的青灰色劲装,外罩一件半旧披风,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倦色,眼底却锐利如常。
进门后他先反手将门关紧,又侧耳听了听门外动静,这才转过身来。
“如何?”李宪直奔主题。
魏铭臻解下披风,在楚潇潇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没急着开口,先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
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硬邦邦的胡饼。
他拿起一块啃了一口,嚼得很慢,像在整理思绪。
楚潇潇没催他,起身从屋角小炉上提起铜壶,倒了杯热水推过去。
魏铭臻接过来一饮而尽,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查到了…”他说,声音有些沙哑,“两条线,一条明,一条暗…”
李宪在他旁边坐下:“别急,先说暗的…”
“暗线就是一个叫‘周亭’的人…”魏铭臻放下水杯,从怀中又摸出一张叠得极小的纸片,展开铺在桌上。
纸上用极细的墨线写着几行字,字迹工整却毫无个性,显然是刻意遮掩过笔迹。“鸿胪寺录事周亭,祖籍洛阳,永隆二年进士及第,先在秘书省任校书郎,三年后调鸿胪寺任主簿,又两年升录事…履历干净,考评中上,无劣迹,无朋党,看起来就是个寻常文吏…”
楚潇潇的目光落在纸片末尾:“看起来?此言何解?”
“问题就在‘看起来’三个字上…”魏铭臻用指尖点了点纸上一处,“永隆二年那一科进士共二十八人,其中十七人如今仍在朝中或地方任职,品阶最低的也是从六品。唯有这个周亭,二十年了,还在鸿胪寺做个从七品录事,直到几年前告老还乡,所以末将感觉非常不合常理。”
李宪皱眉:“或许就是才干平庸?”
“我起初也这么想…”魏铭臻又喝了口水,“所以让人调了他这些年的考课记录,你们猜怎么着?年年评语都是‘勤勉尽责’、‘办事稳妥’,上司甚至写过‘堪当大任’这样的评语,可每次铨选调任,他不是‘恰逢父丧’就是‘染恙在身’,总之错失机会…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次如此,就是有意为之。”
楚潇潇瞬间明白了:“他在藏…”
“对,藏拙,藏锋,藏身在鸿胪寺这个看似清闲实则消息灵通的地方…”魏铭臻将饼渣扫进手心,“我让人盯了他三日,此人每日会去西市买些菜蔬,偶尔去茶肆坐一刻钟,听人说书,生活十分规律。”
“越是如此,越有问题,我见过此人,虽然穿着朴素,但绝非是那种寻常百姓,当时听他说曾在朝中任职,原来是这样。”李宪道。
魏铭臻点头:“第三日,我换了批人,用上了军中盯梢的法子,果然发现了蹊跷…他每日回家途中,都会经过平康坊南口的那棵老槐树,每次经过,他都会在树根处停留片刻,像是歇脚,我的人趁夜去查了,那槐树根部有个不起眼的树洞,洞口用苔藓虚掩着。”
楚潇潇呼吸微凝:“莫非是…传递消息的密点?”
“是…”魏铭臻又从怀中又掏出一小卷纸,这次纸色微黄,质地粗糙,“这是昨夜截获的,还没来得及放进去。”
李宪接过展开,楚潇潇凑近去看…纸上无头无尾,只写着几行数字和简短的词:
“七四、二九、卯三、货三、安西、疏勒、矿三成…”
“腊朔、曲江、丙字、永丰、齐…”
“楚、符、钥、需活…”
字迹与先前那张纸完全不同,潦草却有力,透着一股子急迫。
“这是…一组密码?”李宪看向魏铭臻。
“应该是军中常用的数字代号,我大致能猜出一二…”魏铭臻指着第一行,“‘七四、二九’可能是日期或编号,‘卯三’应是时辰,‘货三’指第三批货,‘安西、疏勒、矿三成’…意思是安西来的货,源自疏勒矿点,纯度三成…”
楚潇潇盯着第二行:“‘腊朔’是腊月初一,‘曲江’自然是曲江池,‘丙字’‘永丰’…像是仓库编号或地点。”
“永丰?难道是永丰仓?”魏铭臻沉声道,“通济坊最大的私仓之一,就在我们之前查到的那个废弃码头正对岸,只隔一条河汊。”
李宪的手指落在第三行那三个字上:“楚、符、钥、需活…”他念出声,每个字都像冰冷的水滴一样砸在青石板上,“楚,自然是你,符,是你手中那半枚铜符,钥…钥匙?应该是说手中的符是不知道打开什么的钥匙,需活…需要活捉,看来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啊,就是为了你手中的铜符。”
屋内一时陷入了沉寂,灯花“啪”地爆了一声。
楚潇潇面色不改,只眼神更冷了些:“他们知道铜符在我手里,也知道铜符是关键…”
“不止。”魏铭臻将最后一块饼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从这纸条看,他们不仅知道,还在策划腊月初一在曲江池有所动作,而你是计划中关键一环…必须活捉的一环。”
李宪一拳砸在桌上,茶盏跳了起来:“简直是狂妄…”
楚潇潇却按住他的手…不是手臂,是直接覆在他握拳的手背上。
李宪浑身一僵。
那只手停留的时间极短,几乎只是一触即分。
楚潇潇已收回手,指向纸条第一行:“先不管我,魏将军,你刚才说明线暗线,暗线是周亭,那明线是什么?‘安西货栈’‘疏勒矿点’,这些你查清了?”
李宪的手还僵在原处,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点温度。
他耳根有些发热,好在烛光昏暗,无人察觉。
他慢慢松开拳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正事。
魏铭臻像是没注意到刚才那一幕,或者说,他此刻心思全在情报上:“明线就是‘安西货栈’…我用的是军方渠道,绕过京兆府和地官,直接查了这两年从安西都护府境内发往长安的商货记录,‘安西货栈’名义上的东家是个龟兹商人,叫米罕,在长安经商十余年,名声不错,但货栈近三年七成以上的西域货源,标注的产地都是‘疏勒’,而非龟兹本地特产。”
“疏勒产赤砂?”楚潇潇问道。
“疏勒往西二百里,昆仑山北麓,有一片荒谷,本地人叫‘红石沟’…”魏铭臻从怀中掏出一张简陋的地形草图,铺在桌上,“那里地表裸露的岩石呈暗红色,早年有胡商捡拾碎石磨粉当颜料卖,但量少价高,大约五年前,有人开始在那里秘密开采,规模不大,但很隐蔽…矿工都是掳来的羌人、吐蕃战俘,进去就没再出来过…”
楚潇潇盯着草图:“如何确定是赤砂?”
“我派人传信到凉州,派人伪装成收购药材的商队,接近过那片区域。”魏铭臻的手指在“红石沟”三个字上点了点,“带回来的碎石样本,和你从胡姬尸体中验出的赤砂成分一致,而且,守卫矿点的不是寻常护院,是受过训练的好手,行事做派…很像边军退下来的老兵。”
李宪眼神一厉:“郭荣的旧部?”
“无法确认,但可能性很大。”魏铭臻道,“疏勒在安西都护府辖内,郭荣在凉州任上十年之久,经营的范围自然包括那里,他若要安排些人手控制一个矿点,易如反掌…”
“运输路线呢?”楚潇潇追问。
“这才是关键…”魏铭臻又从怀里摸出一张更详细的路线图,这张图明显是仓促手绘,但节点清晰,“赤砂从红石沟运出,先到疏勒城,混入正规商队的货物中,走天山南道,经焉耆、高昌,到凉州…在凉州停留的时间最长,有时半月,有时一月,然后重新打包,由另一批人接手,走陇右道,经秦州、岐州,最终入长安。”
他指着凉州那个点:“凉州是枢纽。郭荣虽已倒台,但他当年在凉州军中安插的亲信、经营的渠道,不可能一夜之间全数清除…赤砂在凉州停留,一是为了中转,二恐怕是为了…加工。”
“加工?”李宪不解。
“纯化,或者混合其他东西。”楚潇潇接话道,“我从尸体中验出的赤砂,纯度并不高,但混合了曼陀罗花粉和某种金属粉末…若在凉州加工,既可借军镇掩护,又能利用郭荣旧部控制的运输线,安全隐蔽。”
魏铭臻点头:“楚大人说得对,而且,凉州还有一个作用…洗白身份,从西域来的商队,到了凉州,换一批押运人手,换一批通关文牒,甚至换一批货物包装,再进长安,就是‘清白’的商货了。”
“那么到了长安之后呢?”楚潇潇问,“赤砂存放在何处?又如何送到乐坊,用到胡姬身上?”
魏铭臻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今晚最重磅的消息:“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条明线…梁王别院。”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我用军方渠道查了冬官近三个月的物料调拨记录,梁王在一个月前,以‘修缮城外别院’为由,向冬官申请调拨一批建材,申请合乎规程,批文齐全,冬官照单拨付…其中包括:青砖三万块,木料五百根,瓦片两万片…以及,硝石一千五百斤,硫磺八百斤,精制木炭三千斤。”
李宪瞳孔骤缩:“硝石、硫磺、木炭…这是制火药的原料,你说他用这些来修房子?”
“王爷,远不止于此。”魏铭臻声音压得更低,“按规制,亲王修缮府邸,所用物料应由冬官直接运抵工地,全程监看,但我查了这批物资的实际运输路线…青砖木料瓦片确实运去了城外别院,可那批硝石、硫磺和木炭,在出冬官仓库后,车队在城中绕了三圈,最后分三批,运进了通济坊的三处私人仓库。”
他的手指落在路线图长安城的区域,点了三个位置:“这三处仓库,名义上的东家都是不同商人,互无关联。但深查下去,发现这三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的债主…梁王府外院门客,周奎。”
“周奎…”楚潇潇念着这个名字,“又是他,他从凉州回来后竟然这么活跃。”
“而这三处仓库中,最大的一处,就是‘永丰仓’…”魏铭臻的手指重重一点,“位置就在我们之前查到的那个废弃码头的正对岸,隔河相望…仓库临河而建,有私人码头,夜间泊船,无人查问。”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
烛火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晃动不止。
楚潇潇忽然起身,走到墙边挂着的大幅长安城坊图前。
她的手指从通济坊的废弃码头划过河面,落在对岸的“永丰仓”上,然后向上移动,经过平康坊的“龟兹乐坊”,划过西市,最后停在城南的“慈恩寺废塔”。
“赤砂从疏勒矿点出,经凉州中转,入长安,存于永丰仓。”她声音平静,就像是在说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硝石、硫磺、木炭,由梁王府通过冬官合法获取,也存于永丰仓,然后,通过这些仓库和码头,暗中运送到乐坊、废塔,或者别的据点。”
她转过身,看向李宪和魏铭臻:“乐坊的‘血莲神迹’,需要赤砂制造血斑,需要硝石、硫磺、木炭混合成炭粉,缝入舞衣,遇热触发,废塔的祭坛,需要赤砂和药物混合,制造致幻烟雾…而这一切的原料,都来自同一个供应链——疏勒矿点的赤砂,冬官流出的火药原料,通过周奎控制的仓库和码头网络配送。”
她走回桌边,目光扫过桌上所有纸条、地图:“一个完整的链条…开采、运输、储存、加工、使用,跨越西域、凉州、长安,串联起走私、谋杀、制造恐慌…而梁王府,是这个链条最终端的接收方和受益者…至少表面如此。”
李宪盯着她:“表面如此?”
“太明显了,”楚潇潇在椅子上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半枚铜符,“梁王是亲王,是武则天的侄子,他若真想谋逆,会如此大张旗鼓地用自己王府的名义去调拨火药原料?会让自己的门客直接控制仓库?会留下这么多容易追查的线索?”
魏铭臻沉吟:“或许他笃定无人敢查,或许…他有意为之?”
“有意为之?”李宪皱眉。
“嫁祸,或者迷惑。”楚潇潇道,“将所有线索都指向梁王,那么真正的幕后主使,就能藏在更深的阴影里,即便事情败露,推一个梁王出来顶罪,也能保全真正的‘影子’。”
她顿了顿:“又或者,梁王确实参与了,但他也只是棋盘上的棋子,真正下棋的人,藏在周奎背后,藏在周亭背后,藏在那些我们还没挖出来的‘影子’身后。”
就在此时,门外再次传来叩门声,这次急促了些。
魏铭臻起身开门,一名金吾卫装束的汉子闪身进来,满头大汗,身上还沾着草屑。
他先向李宪和楚潇潇匆匆行礼,然后急声道:“将军,出事了…”
“何事惊慌?”魏铭臻沉声问。
“长安西郊,灞桥附近,三个村子连夜来报,说看见了…看见了一匹‘无头火马’…”
汉子声音发颤,不知是跑得急还是吓得,“说是半夜时分,田埂上突然有马匹狂奔,马脖子上空空荡荡,没有头,全身冒着火光,马蹄踏过的地方,草木焦黑,跟被火烧过一样,现在那几个村子都炸锅了,说是什么阴兵借道、厉鬼索命,天不亮就聚在村口烧纸祭拜,拦都拦不住…”
“无头火马?”李宪站起身,“又是那些人在装神弄鬼。”
说罢,扭头看向楚潇潇。
而楚潇潇却没有多余的动作,反问道:“焦黑的泥土,可曾带回来?”
汉子一愣,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属下经过时,挖了一捧焦土,想着或许有用。”
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捧颜色深黑,混杂草灰的泥土,隐隐还有一股刺鼻的气味。
楚潇潇接过布包,走到灯下,用手指捻起一小撮土,凑近鼻尖闻了闻,又用指甲刮下些粉末,放在白瓷杯盖里。
她从随身携带的皮囊中取出一只小瓷瓶,拔开塞子,往粉末上滴了两滴透明液体。
“滋”的一声轻响,粉末冒起淡淡白烟,散发出一股更浓烈的硫磺味,还混杂着某种熟悉的金属腥气。
“是赤砂…错不了。”楚潇潇放下杯盖,语气肯定,“混合了硫磺和油脂,有人将硫磺、赤砂粉末和动物油脂混合,涂抹在马身上,点燃后驱马夜奔,马匹受惊狂奔,火焰在风中拉长,远远看去像是马颈在燃烧,加上夜色昏暗,百姓恐慌,便看成‘无头火马’…马蹄踏过之处,这些燃烧的混合物沾到草木上,继续燃烧片刻,留下焦痕…”
她看向魏铭臻:“西郊灞桥,离通济坊有多远?”
魏铭臻略一思索:“骑马半个时辰,但若走水路,灞河连通渭河,渭河又连通通济坊那段河汊…顺流而下,也就两刻钟。”
“调虎离山…”李宪冷笑一声,“故意在西郊制造灵异骚乱,吸引官府和守军的注意力,这样通济坊那边的仓库、码头,就能更方便地运作。”
“应该不是这么简单…”楚潇潇将布包重新系好,“这也是在试探…”
“试探什么?”
“试探官府的应对,试探我们查到哪一步了…”楚潇潇走回桌边,目光落在地图上通济坊的位置,“如果我们被‘无头火马’吸引,派大批人手去西郊查案,那么通济坊那边就会知道…我们还没摸到仓库这条线,反之,如果我们不为所动,继续盯着通济坊,他们就会警觉…”
魏铭臻神色凝重:“也就是说,我们查仓库的事,可能已经打草惊蛇了。”
“不一定…”楚潇潇摇头,“也可能是例行试探,毕竟‘血莲案’闹得这么大,京兆府、大理寺、金吾卫都在查,幕后之人必然谨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放些烟雾,看看各方反应。”
她顿了顿,看向那名金吾卫汉子:“你回去告诉西郊的村民,就说那是野马受惊,撞倒了祭神的香烛,引发野火,并非鬼怪…让里正安抚人心,莫要以讹传讹…另外,暗中派两个机灵的人,守在灞河沿岸,看看夜间是否有可疑船只往来。”
汉子领命,匆匆退下。
屋内重回平静,但气氛更加紧绷。
魏铭臻重新坐回椅子,将刚才的情报在脑中过了一遍,缓缓开口:“所以现在的情况是:第一,周亭是‘影子’在鸿胪寺的耳目,负责传递消息,他与周奎必有联系…第二,赤砂来自疏勒矿点,经凉州中转,入长安后存于永丰仓等私仓…第三,梁王府通过冬官获取大量硝石、硫磺、木炭,同样运往这些私仓…第四,永丰仓与乐坊、废塔之间存在运输链,用于制造‘血莲神迹’…第五,幕后之人开始用‘无头火马’这类手段试探、干扰…”
他看向楚潇潇:“楚大人,接下来该如何?”
楚潇潇没有立刻回答。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窗外天色已泛出鱼肚白,深秋的晨风灌进来,带着刺骨的凉意。
远处传来隐约的更鼓声,已是天快亮了…
“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她关窗回身,声音清晰,“第一条,明查,以大理寺和京兆府的名义,直接查封永丰仓,搜查硝石、硫磺、赤砂,抓捕周奎,速度快,见效快,但会彻底惊动幕后之人,很可能只能抓到些小鱼,真正的‘影子’会断尾求生,藏得更深…”
“第二条呢?”李宪问。
“继续暗访…”楚潇潇走回桌边,手指点在“永丰仓”三个字上,“不惊动仓库,暗中监视,摸清他们的运输规律、交接人员、上下游网络,同时,盯紧周亭,他现在赋闲在家,不比之前在朝中任职,闲散的身份出门更不会引人注意,所以,我们需要看看他接下来会和谁接触,这条路慢,风险大,但若成功,或许能拽出整张网…”
魏铭臻沉吟:“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此案牵涉甚广,不宜贸然打草惊蛇,但腊月初一距今已不足二十日,时间紧迫。”
“那就双管齐下…”李宪忽然道,“明面上,大理寺和京兆府继续查‘血莲案’,大张旗鼓地审讯乐坊相关人员,搜查慈恩寺废塔,做出被‘无头火马’这类灵异事件牵制精力的假象…暗地里,由我们三人,加上可靠人手,盯死永丰仓和周亭。”
他看向楚潇潇:“永丰仓那边,我和魏将军带金吾卫的暗哨去,周亭那边,需要更隐蔽的人…”
“我去…”楚潇潇道。
“不行,绝对不行…”李宪断然否决,“你太显眼了,既然对方明确要活捉你,自然知晓你的模样,你去盯周亭,等于送上门,不行,不行。”
“正因为我显眼,才适合。”楚潇潇平静道,“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找他,以请教西域风俗、毒物为名,接触周亭,他做过录事,接待大理寺官员询问,合情合理,而我只要出现在他面前,就能观察他的反应,也能试探他背后的人是否会因此行动。”
李宪还要反驳,魏铭臻却道:“楚大人所言有理,而且,若周亭真是‘影子’一员,他看到楚大人主动上门,第一反应不会是逃跑,而是试探、周旋,甚至可能想从楚司直这里套话,我们完全可以借此机会,反向监视与他接触的所有人。”
楚潇潇点头:“但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合情合理的,去找周亭的理由。”
李宪眉头紧锁,显然仍不赞同,但见二人已达成一致,只得压下担忧:“理由好找,就说大理寺在查胡姬案时,发现死者衣物上有特殊西域染料,想请教鸿胪寺熟悉西域物产的官员,看能否溯源,周亭在鸿胪寺多年,分管文书档案,问他合情合理。”
“好。”楚潇潇道,“等天放亮了,我便去寻他。”
“我陪你去…”李宪立刻道。
“不可…”楚潇潇摇头,“王爷和他打过照面,反而惹人生疑,我会带孙录事同行,他是大理寺的人,不惹眼。”
李宪还想说什么,楚潇潇已转向魏铭臻:“魏将军,永丰仓那边就拜托你了…不要靠近,只在远处设了望点,记录出入人员、车辆、船只,尤其注意夜间,若发现异常,先不要行动,回来商议。”
魏铭臻抱拳:“明白。”
“另外,”楚潇潇从袖中取出那半枚铜符,握在掌心,冰凉的触感让她神志更清醒,“关于这铜符是‘钥匙’的说法…我怀疑,它不单单是开启某个机关的钥匙,更可能是一把‘身份钥匙’…持有它的人,或许能在‘影子’的网络中获得某种权限,或者被认作‘自己人’。”
李宪心头一跳:“你的意思是…”
“若有机会,我想用它试试。”楚潇潇将铜符收回袖中,“当然,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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