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翎清是在元宵那天赶回来的。
夜色将至，老宅高处的红灯笼映得地砖发亮。
赵羽卿正低头修剪着宋玉下午送来的红梅。
熟悉的脚步声打破静谧，她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眸。
“三哥？”她起身，往门口走了几步。
赵翎清立在门口，黑色大衣肩头沾着霜气，风尘仆仆却依旧挺拔。
他抬手将行李箱递给迎上来的佣人，动作利落褪去外套，露出内里熨帖的深灰色衬衫，领口微敞，带着旅途未散的清冽气息。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她手中的红梅，随即沉了沉，“听说老大在京市动手了。”
赵羽卿握着花枝的手指微微一紧，红梅的花瓣簌簌落下两片。
她站在暖光里，眉梢凝着几分诧异，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困惑，“你怎么知道？”
他不是在国外盯着Vale的项目？
京市这波暗涌，连家族内部都没有几人知晓，消息竟快得跨了半个地球传到他耳中？
“我姐问我，”赵翎清抬手松了松衬衫领口，指腹擦过沾染的风尘，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我又找人问了几句。”
赵羽卿眸光微闪，她倒是忘了钟家当时也在。
他垂眸看向赵羽卿，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快得让人抓不住，“当初在京市，不是跟你一起待了段时间？那片地界的人脉，总还留着些。”
玄关处的红灯笼恰好晃了晃，暖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掩去了眸底一闪而过的锐利，“你怎么不跟我说？”
跟她聊天时，赵羽卿总是岔开话题。
他也当不知道，但现在回来了，也该问清楚了。
“你已经够忙了。”她轻声道，握着花枝的手不自觉松了些，“我想着京市那些动静，怎么也得回来才知道。”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描淡写，像是在说无关紧要的琐事，“哥哥已经处理了。”
话落，她扬起手中的梅花，花枝在暖光里晃出细碎的影子，“今天元宵，我跟爷爷刚才亲手做了点，三哥等会可要多吃几个。”
她刻意加重了“亲手做”三个字，指尖捏着花枝微微用力，借着这抹亮色，彻底将那个话题岔开。
赵翎清看穿了她眼底的闪躲，没再步步紧逼，语气松了几分，带着几分纵容，“行，多吃几个。”
忽的，怀里被塞了个袋子，“给你带的礼物。”
赵翎清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递了件寻常物件。
赵羽卿下意识拎了拎，袋子比预想中重得多，指尖触到内里硬挺的轮廓，好奇心瞬间占满，“什么东西？这么沉。”
她抬头时，赵翎清已经拎着另一个袋子转身往客厅走，深色衬衫的背影挺拔利落，只留下一句，“自己拆了看看。”
赵翎清拿着另一个袋子进了客厅，老爷子正坐在红木沙发上翻着古籍，手边的青瓷茶杯冒着袅袅热气。
“爷爷。”他轻声唤了一声，将手中的袋子放在茶几上，“这是给您带的礼物。”
老爷子抬眸，唇边泛起笑意，放下书卷抬手示意他坐下，“有心了。”
一旁的佣人连忙上前，给赵翎清添了杯热茶。
老爷子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目光落在他略带倦色的脸上，缓缓问道，“这次出去，事情办得怎么样？”
赵翎清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暖意稍稍驱散了些许胃里的隐痛。
他垂眸试了一下茶水的温度，语气平淡无波，“很顺利。”就是喝得他胃疼。
想着，他抬眸看了眼拿着袋子进来的赵羽卿。
然后继续跟老爷子说话，“他们已经答应合作，不出意外的话，过两天应该就有消息传出。”
赵老爷子点点头，指尖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目光里带着审视与欣慰，“能拿下这块蛋糕，不容易。”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他们也只是争取到了一个上桌的机会。
赵翎清垂眸抿了口热茶，茶汤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
他指尖摩挲着杯沿，语气依旧沉稳，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底气，“我知道。”
赵羽卿看着两人谈事，招了管家，“张叔，让厨房煮碗养胃的小米粥，再配两个清淡的小菜，不用太复杂。”顿了顿，又补充道，“粥煮得软一点，三哥刚从国外回来，怕是胃里不舒服。”
管家笑眯眯的听完大小姐的吩咐，“好的大小姐。”
见他们在谈事情，她也拿着东西过去。
“让我看看，三哥给我带了什么。”
她放下手中的花，礼物倒是拿得紧紧的。
祖孙俩也不再说话，看着她拆礼物。
管家这时端来热粥，“大小姐让厨房给您做的。”
赵翎清眸光一亮，“我知道了。”
赵羽卿在沙发边坐下，指尖麻利地解开礼盒上的抽绳。
打开盒子后，掀开那层软布，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尊巴掌大的玉雕小熊猫。
羊脂白玉温润通透，雕工细腻得能看清熊猫绒毛的肌理，圆滚滚的身子蜷在模拟的竹枝旁，黑眼圈晕染得恰到好处，鼻尖是淡淡的粉玉点缀，模样憨态可掬，却又透着几分灵动。
“咦？熊猫？”她捧着玉雕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底满是惊喜的诧异。
赵翎清正端着赵羽卿让厨房做的粥，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用心，“嗯，找人雕的。”
赵羽卿的目光又落回案几上的玉雕小熊猫，指尖轻轻碰了碰它圆滚滚的身子，玉雕的冰凉与指尖的暖意形成鲜明对比，她轻声道，“看上去很贵……”
赵翎清舀起一勺粥吹了吹，“不贵，合你心意就好。”
“谢谢三哥！”然后她又看着桌上的另一个袋子，“爷爷，你要不要也看看，三哥给您带了什么？”
话音刚落，赵老爷子笑着开口，“哦？那我也看看。”
赵翎清放下粥碗，起身将茶几上的袋子拎过来，递到老爷子面前，“您打开看看。”
老爷子接过袋子，也拿出个礼盒。
一支通体莹白的玉雕毛笔，羊脂白玉雕琢的笔杆温润通透，笔杆中段雕着缠枝莲纹样，线条流畅细腻，笔头嵌着上好的紫毫，笔尾坠着一枚小巧的墨玉坠子，掂在手里分量适中，恰好贴合握笔的弧度。
老爷子眼睛瞬间亮了，语气里满是惊喜，“你这孩子，竟知道我最念叨着一支称手的玉笔！”
他握着玉笔在虚空中划了几笔，眉眼舒展，“称手！太称手了！这雕工，缠枝莲的纹路都透着灵气，比我年轻时见过的那支还好！”
他翻转笔杆，愈发喜不自胜，“好，好，这礼物送到我心坎里了！”
赵羽卿凑在一旁看着，笑着打趣，“三哥也太会挑了。”
赵翎清唇角微勾，顺手给老爷子添了杯热茶，“你们喜欢就好。”
老爷子握着笔，舍不得放下，“卿卿，等会陪我去练个字。”
赵羽卿抱着小熊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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