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谢无涯肩上,他靠在我身上,呼吸很轻。我扶着他站稳,脚边是断裂的数据缆线和熄灭的红光残片。玄铁剑还握在手里,剑身温热,像是有东西在脉动。
我没急着走。钟楼平台边缘的风停了,四周安静得不像校园。
就在这时,排水沟水面晃了一下。
一艘纸船从水底浮上来,由泛黄的作业本折成,边角卷曲发黑。船头站着一个披黑袍的人,身形瘦长,手指像数据线缠成的细条。
是他。
幽冥商贩来了。
他抬起手,声音像是从旧录音机里放出来的:“用你剩下的时光,换他一命。”
我没有动。
他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能听懂鬼语。这种交易不是第一次听说,但每一次都只针对将死之人。现在他说要换谢无涯,说明他还活着,只是系统还没放弃吞噬他。
“我不信。”我说。
“你不需信。”他站在船上,没有靠近,“你只需给出代价。未被记录的愿望——这才是货币。”
我皱眉。
所有行动都被观测之眼盯着,每次使用诡语系统、每一点怨气值积累,都在系统日志里存档。真正的“未被记录”,几乎不存在。
可他既然开口,就说明还有可能。
我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过往行为:代写作业、偷看试卷、传递消息……全被记下了。就连昨夜接管谢灵犀意识的过程,也触发了临时权限变更日志。
还有什么没被记录?
我的目光扫过地面散落的纸片,忽然停住。
阿絮平时帮我写作业时,总会偷偷在答题卡背面画小人。那些涂鸦从不提交,也不会被扫描进系统评分流程。它们只是存在,然后被我随手揉成团扔掉。
这些,从未被记录。
可这算愿望吗?
不等我细想,那艘纸船缓缓靠岸。幽冥商贩伸出手指,指向谢无涯胸口的青铜楔子。它还在微微闪烁,频率和钟楼底层某处震动同步。
“时间不多。”他说,“七声之后,封印完成。他将成为新服务器的一部分。”
我攥紧剑柄。
如果答应,我能救他。但代价是我的未来——我的寿命、我的成长、我的一切可能性都将提前终止。我不再是逆命者,而是一个被抹去轨迹的空壳。
可如果不答应……
我低头看他。他的睫毛颤了一下,似乎感应到什么,却没有睁眼。
就在我抬手准备拼一把,用最后两点怨气值发动逆命改写时,影子里突然冲出一道灰雾。
阿絮跃了出来。
它的身体暴涨数倍,不再是那个总躲在桌底接笔的小鬼。它扑向幽冥商贩,一口咬进对方胸口。
纸船炸开。
书页四散飞舞,像被风吹乱的考卷。幽冥商贩发出一声低吼,试图后退,但阿絮死死咬住,整具身体开始融入对方体内。
“你不能碰他!”阿絮的声音变了,不再讥讽,也不再懒散,而是像某种古老规则的回响,“你以为……我是为了奶茶才替她写作业的吗?”
话音落下,它的形态彻底扭曲,化作一团旋转的灰流,将幽冥商贩连同那条“愿望即货币”的法则一同吞下。
我愣在原地。
规则被吞噬了。不是破坏,不是对抗,而是直接吃掉了一个系统的交易逻辑。
纸船碎片飘落,其中一张照片滑到我脚边。
我弯腰捡起。
照片已经泛白,边角磨损。上面是个年轻女孩,穿着南昭校服,笑容干净。她身边站着一个男人,西装笔挺,眼神温和。
那是我母亲。
而她身旁的男人,是南宫炽。
他们并肩站着,背景是老教学楼前的梧桐树。拍摄时间显然早于二十年前的事故。那时他还没有机械义眼,也没有坐在校长室里操控一切。
他们认识。不止认识,更像是同伴。
我抬头看向排水沟。幽冥商贩的身影已消失,只剩那艘破败的纸船残骸缓缓沉入水中。水波荡了几下,恢复平静。
阿絮不见了。
平台上只剩下我和谢无涯。
晨光更亮了些,照在我的左手上。那里还残留着一丝重量感,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搭在指尖。
我知道那是它留下的。
不是能力,也不是怨气值,而是一种习惯性的陪伴。就像以前我转笔时,它总会准时从桌底跳出来接住掉落的水笔。
现在它不会再出现了。
我低头看着照片背面。除了母亲的字迹写着“1999年秋”,再无其他信息。可就是这张图,让我明白了很多事。
南宫炽不是一开始就想献祭所有人。他曾和母亲一起站在这里,在同样的钟楼下笑过。
后来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我没有答案。
但我清楚一件事:阿絮刚才说的那句话,不是临终遗言,而是提醒。
真正的交易,从来都不是等价交换。
有人付出一切,只为阻止一场看似公平的买卖。
我把照片收进内袋,另一只手扶紧谢无涯。他依旧昏迷,体温偏低。我试着叫他名字,他没有回应。
玄铁剑还在手里。剑身温度降了下来,但那种连接感仍在。我能感觉到钟楼深处仍有能量流动,只是节奏变慢了。
傀儡师没有完全消失。观测之眼也还在运转。
可它们少了一环。
阿絮吞掉了“交易”这一条规则。这意味着,接下来任何以“等价置换”为基础的系统协议,都会出现漏洞。
包括南宫炽计划中的最终献祭。
我迈步向前,脚步踩在碎纸上发出轻响。刚走两步,右耳突然一凉。
怨灵耳坠断了。
它掉在地上,银杏叶形状的吊坠裂成两半。我蹲下捡起,发现里面有一缕极淡的灰丝,正慢慢消散。
像烟。
我没有说话,把它放进校服口袋,紧挨着那张照片。
走出三步后,我停下。
转身看向钟楼平台。
那里空无一人,只有几片纸屑粘在墙角。风又起了,卷着其中一张飘向高空。
那张纸上画着一个小人,举着手,像是在挥手告别。
我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谢无涯的呼吸贴在我肩膀上,一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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