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大姐被儿子陈明刚砍倒在院里时,屋里只有她年过七十的父母。
老两口亲眼看见这血腥场面,吓得浑身发抖,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陈明跌跌撞撞跑了,老两口才缓过神,哆嗦着扑到女儿身边。
手忙脚乱地喊着她的名字,声音发抖得不成样子。
邻居们听见院里的哭喊和动静,都赶紧跑了过来。
几个年轻人一边打电话叫救护车,一边慌乱地找了块门板,把蔡兰抬上去,大伙儿轮换着向大路跑去。
刚出村来到大路上,救护车就到了。
到医院时,蔡兰还睁着眼睛,意识清醒。
她喘着气,拉住父母的手,断断续续地说:
“让……让蔡强……把我新疆的东西……拿回来,再……再帮帮刘阳……”
说完这话,她就昏了过去。
谁也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蔡兰的病情突然恶化,医生抢救了大半夜,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她就这么带着牵挂,走了。
蔡兰的弟弟蔡强赶回来,处理完姐姐的后事,就往姐姐在新疆的住处赶。
他要去收拾姐姐的遗物。
听到这里,刘阳再也忍不住,眼泪就像决堤的河水一样。
胸口堵得发慌,只能靠哭宣泄心里的不舍。
蔡强也红着眼,强忍着悲痛,开始翻找姐姐的东西。
衣柜里的衣服翻出来一堆,没一件是新的,件件都洗得褪了色。
蔡强看着这些衣服,鼻子一酸,才明白姐姐这些年一个人在这边,过的是啥苦日子。
两个大男人,一边收拾,一边抹眼泪,屋里静得只剩下抽泣声。
收拾完,刘阳对蔡强说:
“大姐的这些东西,你都带走吧,我也不准备留在这儿了。”
蔡强问:
“你准备去哪儿?”
刘阳张了张嘴,他没说出话。
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他把自己的遭遇,还有和蔡大姐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蔡强。
蔡强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说:
“要不你跟我回家吧,马上要过年了,你也没个去处,回去给我姐上柱香,也让她在天之灵安心,等过完年,我带你去煤矿上干活,好歹能混口饭吃。”
蔡强一直在新疆的煤矿打工。
姐弟俩虽在同一个省份,却离得太远,平日里几乎没有来往,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姐姐的住处。
刘阳想了想,点了点头。
他把自己买的那套红被子、红床单也打了包。
那是他准备和蔡大姐结婚时用的。
其他没用的东西,两人商量着就留在屋里,不再管了。
出了屋门,刘阳锁好门,就把钥匙放在窗台上,跟着蔡强上了路。
到了蔡大姐的娘家,一进门,刘阳就看见堂屋的桌子上,摆着蔡大姐的遗像。
黑白色的照片里,她笑得还像往常一样和善。
炕上坐着两位老人,眼神呆呆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显然还没从丧女之痛里缓过来。
刘阳给老人打了声招呼后,就走到遗像前。
他拿起桌上的香点燃,插进香炉,又抽出一沓纸钱,跪在地上点燃。
纸钱着了起来,他的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
他强忍着悲痛,把纸钱烧完,对着遗像磕了三个头,起身后坐在炕边,就那么直直地看着蔡大姐的照片。
心里一阵一阵地疼,鼻子发酸。
他心里无数次的说: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从今往后,老人没了女儿,蔡强没了姐姐,他也没了那个真心待他的人。
人这辈子,或许真的是天注定。
从投胎那一刻起,该去谁家,该嫁谁娶谁,该享福还是受罪,就连怎么死,好像都定好了。
过了一会儿,蔡强拿着香和纸钱走出屋,看了刘阳一眼。
刘阳立马明白,蔡强是怕让两位老人听见,又勾起伤心事。
刘阳起身,拿起带来的那套红被褥,跟蔡强往外走。
这些东西蔡大姐用不上了,他想烧给她,让她在那边能用上。
蔡大姐的坟在村外很远的一片荒地里。
乡里的规矩,被凶杀的人不能埋在村子附近,出嫁的女儿也不能葬在娘家祖坟,只能选这么个偏僻地方。
两人走了快半个钟头,才看到那座新坟。
荒地里,一堆新土孤零零地堆着,光秃秃的,看着就透着悲凉。
坟前没插孝子棍,这是没子女的象征。
刘阳走到坟前,噗通一声跪下,抱着坟头放声大哭。
他哭蔡大姐的命苦,也哭自己的坎坷,哭声在空旷的荒地里回荡,听得人心里发堵。
蔡强在一旁点燃香蜡纸钱,轻声说:
“姐,刘阳来看你了,你安息吧。”
纸钱烧完,刘阳站起身,把红被子和红床单堆在坟前,点燃了。
火很快把红色的被子吞没了,浓烟滚滚。
他哽咽着说:
“大姐,你看,这是我给你我买的红被子、红床单,可惜咱俩都用不上了,我烧给你,你在那边好好用。”
烧完被褥,两人又把蔡兰生前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烧,一直烧到天擦黑,才往回走。
路上,蔡强问:
“你就打算这辈子一直东躲西藏?”
刘阳叹了口气说:
“以后的事,我现在想不了那么多,活一天算一天吧,想了也没用。”
蔡强转过头看着刘阳,眼神里带着点同情,又有点看不懂。
眼前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人,心里到底藏着多少事。
他摇了摇头,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无奈。
刘阳看着他,也跟着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笑,是对现状的不满,更是没辙的苦笑。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蔡强的媳妇已经做好了饭。
她是个聋哑人,看着老实本分。
一家人加上刘阳,都没啥胃口,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就各自回屋了。
蔡强把刘阳领到自己屋里,桌上摆着两个凉菜,还有一瓶酒。
刘阳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蔡强的意思,想陪自己喝两杯。
屋里的炉子烧得很旺,暖烘烘的。
两人坐下,蔡强打开酒瓶,给各自倒满了酒。
他们两个没说话,端起酒杯,一起一饮而尽。
三杯酒下肚,蔡强开口了说:
“我姐是个可怜人,命苦,不管你们俩之前是啥情况,她临走前第一个想到的是你,说明你在她心里分量不轻,我和我姐都是重感情的人,我敬你。”
说完,他又干了一杯。
刘阳也跟着喝了,红着眼说:
“你没来的前三天,我梦到你姐了,她穿着一身红衣服来找我,说她来不了了。”
蔡强眼睛一下子睁得很大,怪怪地看着刘阳,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刘阳问:
“咋了?你不相信?”
蔡强咽了口唾沫说:
“那真是我姐找你来了,她走的时候,穿的就是一身红,是她自己要求的。”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说不清道不明。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也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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