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明市。
这里正召开市委常委扩大会。
林万骁手里拿着最新一期的《内部参考》，头版头条标题赫然醒目：《关于统筹发展和安全 加快建设新能源体系的若干意见》。
这是来自最高层的战略部署。
议题原本是总结智慧口岸运行百日成效，但林万骁临时增加了内容，投影屏幕上显示出那份文件的重点段落。
“同志们，今天加一个议题。”林万骁转身走回主位，声音沉稳有力，“国家提出了‘新能源安全’战略，这不仅是能源领域的变革，更是全局性的战略调整。我们要思考，西明在这个大局中，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会场安静下来。在座的都是西明市的核心干部，三年来的共事让他们了解这位市委书记的风格，林万骁从不空谈，他提出问题时，往往已经有了初步思路。
发改委主任首先发言：“林书记，从资源禀赋看，我们云西省水能、太阳能资源丰富，西明市虽然地处边境，但周边山区的水电潜力巨大。只是…”
“只是什么？”林万骁问。
“基础设施薄弱，投资巨大，回报周期长。”发改委主任实话实说，“而且新能源涉及技术、市场、电网配套等一系列问题，以我们西明目前的实力，恐怕难以独立承担。”
“所以需要借势。”林万骁切换投影，屏幕上出现一张云西省及周边区域地图，“大家看，西明在这里，既是边境，也是连接东南亚的桥头堡。国家新能源战略必然包含跨境能源合作，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他放大地图，红色箭头从西明市延伸出去，指向邻国北部山区：“这些地区水电资源极为丰富，但缺乏开发能力和市场。如果我们能建设跨境电网，将他们的清洁电力输送到我国，既能缓解我们的能源压力，也能带动邻国发展，实现共赢。”
会场响起低声议论。这个构想很大胆，也很超前。
“林书记，跨境电网涉及国家主权、安全、外交等一系列问题，恐怕不是我们市级层面能推动的。”一位副市长谨慎提醒。
“所以要谋划，要争取。”林万骁不回避困难，“第一步，我们可以先从自身做起。西明市的公共建筑、口岸设施、边境哨所，能不能全部改用太阳能？我们的公交车、公务车，能不能逐步替换为电动车？我们要先做出样板，积累经验。”
他看向分管城建的副市长赵小东：“小东市长，你牵头做个方案，对全市公共建筑的屋顶太阳能潜力进行全面普查，一个月内我要看到报告。”
“是。”
“另外，”林万骁转向口岸管委会主任，“智慧口岸二期规划中，要增加新能源基础设施的内容。口岸运行耗能巨大，如果全部采用清洁能源，不仅节约成本，更能成为对外展示的窗口。”
会议开了整整一上午。散会后，林万骁把发改委、工信局、科技局的负责人留下来继续开小会。
“刚才在会上，有些话我没说透。”林万骁关上会议室门，“新能源战略不仅是能源问题，更是产业问题。西明要发展，不能只靠口岸贸易，必须培育新的产业支撑。绿色能源产业，可能就是我们的下一个增长极。”
工信局局长眼睛一亮：“林书记，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要谋划建设绿色能源产业园。”林万骁在白板上画出一个框架，“上游，发展光伏组件、储能电池制造；中游，建设智能微电网、能源管理平台；下游，拓展电动车、充电桩等应用场景。整个产业链，我们都可以布局。”
“可是技术、人才、资金…”科技局局长提出一连串问题。
“所以需要借力。”林万骁早有准备，“我已经通过省委联系了清华、北航的新能源实验室，他们愿意在西明设立研究基地。资金方面，可以引入社会资本，国家也有专项资金。关键是我们要拿出切实可行的规划。”
三个局长相互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如果这个构想能实现，西明将彻底摆脱“边境小城”的标签，真正走上高质量发展的轨道。
“先做三件事。”林万骁布置任务，“第一，一周内拿出西明市新能源发展规划初稿；第二，对接省内外新能源龙头企业，了解投资意向；第三，调研边境地区新能源应用现状和需求。”
“是！”
中午，林万骁在食堂简单吃了口饭，然后回到办公室。桌上已经摆着几份新送来的文件：一份是省委关于学习贯彻国家新能源战略的通知，一份是省发改委关于申报新能源示范项目的指南，还有一份…是加密送来的情报简报。
他先翻开情报简报。
“据可靠消息，暗河组织近期频繁接触东南亚某国能源部门官员，疑似试图控制该国水电资源开发权…该组织在境内关联企业‘永盛能源’近期异常活跃，正与江畔市洽谈投资合作…”
江畔市，又是江畔市。林万骁皱起眉头。郭鹤年主管城建和能源，如果暗河组织通过能源项目渗透，那就意味着他们的触角已经伸向了国家战略领域。
这不仅仅是经济犯罪，更是国家安全问题。
他拿起红色电话，拨通了贾振国书记办公室的专线。
“贾书记，我是万骁。有重要情况需要向您汇报…”
二十分钟的通话，林万骁详细汇报了西明的新能源谋划以及暗河组织的最新动向。贾振国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万骁，你的敏锐性很好。”贾振国最终说，“新能源是国家的战略方向，边境地区在这个战略中有特殊地位。你们西明可以先行先试，但要注意两点：一是安全，能源项目涉及国家安全，必须慎之又慎；二是合规，所有决策都要经得起检验。”
“我明白。”
“至于暗河组织…”贾振国顿了顿，“省里已经在深入调查。你那边如果发现新的线索，及时上报。记住，不要擅自行动，这些人的危害性，可能超出你的想象。”
挂断电话，林万骁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窗外渐渐停歇的雨。天空开始放晴，一道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在远处的山峦上。
每一次能源革命都伴随着深刻的社会变革。如今，中国站在新能源革命的前沿，而西明这样的边境城市，能否在这场变革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手机震动，是秦致远发来的信息：“书记，您约见的省电力设计院专家团队已经到了，在小会议室等候。”
“我马上来。”
小会议室里，三位白发苍苍的老专家正在研究西明市的地形图。见到林万骁进来，为首的老者站起身：“林书记，您提的跨境电网构想，我们研究了，技术上完全可行。”
“太好了！”林万骁精神一振，“请详细说说。”
老专家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三维地形模型：“从西明市到邻国北部水电富集区，直线距离120公里，但需要穿越两座山脉。如果采用最新的特高压直流输电技术，损耗可以控制在5%以内。关键是…”
“是什么？”
“是政治和外交。”老专家直言不讳，“跨境电网不是技术问题，是政治问题。需要两国政府签订协议，建立联合运营机制，涉及主权、安全、利益分配等一系列复杂问题。”
林万骁点点头：“这些困难我都想到了。我想请教的是，如果我们先建设西明本地的智能微电网，同时开展小规模的跨境电力贸易试点，有没有可能？”
“有！”另一位专家肯定地说，“可以先从边境村寨做起。比如芒卡村，他们缺电，而河对岸的邻国村寨有小水电站，发电量有富余。如果能在两国村寨间建设一条小规模的输电线路，实现电力互通，这就是很好的试点。”
“投资需要多少？”
“一千万左右，主要是线路和变电站。如果能成功，不仅可以解决边民用电问题，还能为后续的大项目积累经验。”
林万骁当即拍板：“做！请三位专家尽快拿出具体方案，资金我来想办法。”
送走专家，天色已晚。林万骁没有回住处，而是让司机开车去了芒卡村。雨后的山路泥泞难行，车子颠簸了两个小时才到。
村支书听说林书记来了，急匆匆从家里跑出来，鞋上还沾着泥：“林书记，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快进屋坐！”
“不坐了，我来看看村里的用电情况。”林万骁直奔主题，“老支书，如果能让你们村和对岸的村子用上便宜稳定的电，你们愿不愿意？”
老支书一愣：“对岸？那可是外国…”
“电不分国界。”林万骁说，“我们缺电，他们电多，互通有无，对两边都好。你们村不是有很多亲戚在对岸吗？如果通了电，往来就更方便了。”
老支书眼睛渐渐亮起来：“如果能通电，那当然好！现在村里晚上黑灯瞎火的，孩子写作业都费劲。要是能像城里一样，晚上也亮堂堂的…”
“不仅亮堂堂，还能发展产业。”林万骁说，“有了稳定的电，可以搞农产品加工，可以发展乡村旅游，年轻人就不用出去打工了。”
“那…那要多少钱？我们村可拿不出多少…”
“钱的事我来解决，你们只需要配合。”林万骁拍拍老支书的肩膀，“但要记住，这是试点，要做出样子来，让更多的人看到好处。”
“林书记放心！我们芒卡村人，做事最实在！”
离开芒卡村时，已是深夜。山里的星空格外清澈，银河横跨天际。林万骁坐在车里，看着窗外掠过的点点灯火——那是散落在山间的边境村寨，很多还在用柴油发电机，灯光昏暗而稀疏。
他想，如果有一天，这些村寨都能通上稳定、清洁的电，那该是怎样的景象？孩子们可以在明亮的灯光下读书，老人们可以看上清晰的电视，年轻人可以在家乡创业…
而这，只是开始。如果跨境电网能建成，如果绿色能源产业能在西明落地生根，那么这座边境城市，将真正成为连接内外、辐射周边的区域性中心。
手机又响了，是王德标：“书记，暗河组织控制的‘永盛能源’今天与江畔市正式签署了投资协议，号称要投资五十亿开发江畔的分布式光伏项目。但我们查了，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
林万骁眼神一冷：“是谁？”
“是一个已经被国际刑警组织通缉的洗钱嫌犯，用的是化名。而且，这家公司在三个月前，刚被另一个国家取消了能源开发资格，原因是涉嫌贿赂和环境污染。”
“证据确凿吗？”
“确凿。相关文件已经加密发到您的安全邮箱。”
“好。”林万骁深吸一口气，“继续监控，但不要打草惊蛇。同时，把我们西明的新能源规划加快进度，我要在省‘两会’上正式提出。”
挂断电话，林万骁闭上眼睛。车窗外的山影在夜色中起伏，一场新的博弈已经开始。这一次，棋盘更大，对手更强，赌注更高。
但新能源这条赛道，他必须抢占先机。这不仅是为了西明的发展，更是为了在暗河组织等势力渗透之前，筑牢国家能源安全的前沿防线。
车子驶入西明市区，智慧口岸的灯火在夜色中璀璨夺目。那里，是西明对外开放的窗口；而新能源，将是西明未来发展的引擎。
窗口已经打开，引擎正在启动。
林万骁睁开眼睛，目光坚定如铁。
新的课题，也是新的战场。而这一仗，他必须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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