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真人看着沈丘和沈千云的尸身，脸上肌肉微微抽动，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抬了抬手，示意几名执法堂的弟子上前，沉声道：“将沈长老和沈千云的尸身……收敛了吧。”
几名弟子战战兢兢地上前，不敢多看端木烬和殷牧野一眼，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残局。
清虚真人将目光转向端木烬，眼神复杂难明：“端木城主，按照约定，殷牧野当年之事，我蜀山剑宗会查明原委，公告天下，还他清白。”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疲惫，算是为这场“三问之劫”定下了官方基调。无论如何，蜀山千年大派的颜面需要维系，承诺必须履行。
端木烬体内内力近乎枯竭，多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但他脸色依旧平静，闻言只是微微颔首：“清虚掌门一诺千金，我信得过。”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此间事了，我等便不久留了。”
端木烬深知此地不宜久留，虽然赌约赢了，沈丘伏诛，但杀了对方一位长老和一头护山神兽，难保其他蜀山之人不会怀恨在心。他现在状态极差，必须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清虚真人自然也明白端木烬的顾虑，他也没有挽留的意思。今日蜀山颜面大损，需要时间舔舐伤口和内部整顿。“端木城主请自便，蜀山……恕不远送。”
端木烬不再多言，看了一眼殷牧野。
殷牧野会意，还剑入鞘，快步走到端木烬身边，低声道：“大人，您伤势如何？”
“无妨，消耗大了点，皮肉伤，还撑得住。”端木烬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问题。他深吸一口气，强提精神，将陨铁星辰枪拆分成三段，负于背后，动作依旧沉稳。
两人不再理会周围的目光，并肩朝着下山的路走去。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目光中有敬畏，有恐惧，有好奇，也有隐晦的恨意，但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论剑峰下，那凝重的气氛才仿佛松动了一些，各种压抑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嗡嗡响起。
……
下山的路，比上山时显得漫长了许多。
端木烬内力消耗巨大，脚步不免有些虚浮。殷牧野始终落后半步，小心翼翼地护卫在侧，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尽管知道蜀山大概率不会做出半路截杀这等自毁声誉之事，但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走到半山腰一处相对僻静的凉亭附近，端木烬停下脚步，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歇会儿。”他走进凉亭，找了根柱子靠着坐下，从怀中取出一个皮质水囊，仰头灌了几口清水。
殷牧野站在亭口，如同最忠诚的护卫。
端木烬喝完水，擦了擦嘴角，看向殷牧野，忽然笑了笑：“大仇得报，感觉如何？”
殷牧野闻言，身体微微一震，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品味着内心的情绪，最终缓缓开口：“回大人，并无想象中的狂喜，更像是……搬掉了压在心头多年的一块巨石。心中块垒尽去，只觉得天地开阔，前路……清晰了。”
殷牧野转过身，面向端木烬，突然单膝跪地，抱拳于顶，头颅深深低下。
“大人！”殷牧野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如同金铁交鸣。“牧野飘零数载，蒙冤受屈，身如浮萍，心若死灰。是大人，信我之言，为我之事，不惜以身犯险，强闯蜀山，直面神兽，枪挑沈丘！此恩，如同再造！”
殷牧野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杂质，只有纯粹的忠诚与炽热：“从今天起，我殷牧野这条命，便是大人的！刀山火海，只需大人一言，牧野万死不辞！此生此世，绝不背弃！若违此誓，人神共戮，天地不容！”
这不是简单的感谢，这是最庄重的誓言，是武者将自身性命、荣誉、未来完全托付的归心！
端木烬看着跪在面前的殷牧野，没有立刻去扶。他能感受到对方话语中的决绝与真诚。他需要的，正是这样能够完全信任、托付后背的伙伴。
片刻后，端木烬才缓缓起身，伸手扶住了殷牧野的双臂，将他托起。
“起来。”端木烬的声音平和有力。“我信你。但你的剑，不应该只为了复仇而挥。你的路，也不应该止步于此。跟着我，未来还有更广阔的天地，更强的对手，等着我们去征服。”
殷牧野站起身，感受着端木烬话语中的力量与信任，胸中豪情激荡，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大人！”
心中最后一丝因宗门而产生的怅惘也随之烟消云散，蜀山已成过往，从今以后，他殷牧野的剑，只为端木烬而战！
“走吧。”端木烬拍了拍殷牧野的肩膀，脸上恢复了平日那几分闲适的笑容。“孟虎、鬼蝠他们还在雅安城等着，别让他们等急了。”
殷牧野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是，大人，属下护送您回雅安城。”
两人不再停留，加快了下山的步伐。
离开蜀山范围后，两人更是提高了警惕，专挑人迹罕至的小路，尽量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端木烬一边赶路，一边默默运转《凝神诀》，恢复着消耗的内力和伤势。蓝尾蝾螈基因带来的强大恢复力在此刻显现出来，加上他本身坚韧的体魄，内伤在缓缓愈合，体力也在逐步回升。
四天后，风尘仆仆的两人，终于看到了雅安城那熟悉的轮廓。
城门口依旧熙熙攘攘，来自各地的商队、佣兵、武者川流不息。没有人知道，这个看起来有些疲惫、衣着普通的年轻人，刚刚在蜀山剑宗掀起了一场何等惊天动地的风暴。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他们径直来到了朋来客栈。
刚走进客栈甲字三号小院，早已望眼欲穿的孟虎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巨大的身躯带动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大人！殷老大！”
孟虎这一声吼，如同炸雷，顿时将三号小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紧接着，鬼蝠、胖猴以及其他二十名原秃鹰帮，现在应该称之为端木烬麾下的队员们，纷纷从各处涌出，瞬间将端木烬和殷牧野围在了中间。
“大人！您可回来了！”
“殷老大，没事吧？”
“看大人的气色好像不太好……”
众人七嘴八舌，脸上充满了关切。他们虽然留在雅安城养伤，但心早就飞到了蜀山，日夜担忧。此刻见到两人平安归来，都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孟虎挤到最前面，铜铃大的眼睛在端木烬和殷牧野身上扫来扫去，瓮声瓮气地问道：“大人，殷老大，事情……办成了？”他问得有些小心翼翼，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殷牧野看着眼前这群真心关切他们的弟兄，心中暖流涌过，他上前一步，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诸位兄弟挂心了，幸不辱命，沈丘、沈千云已然伏诛！蜀山掌门亲口承诺，不日便将公告天下，还我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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