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探井的狭窄通道,如同巨兽肠道,带着冰冷的铁锈味和经年不散的潮湿霉烂气息,无尽地向地心深处延伸。锈蚀的金属爬梯在手掌和军靴的反复摩擦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呻吟,不时有松动的螺栓或碎裂的锈块簌簌掉落,坠入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许久才传来空洞的回响。空气越来越稀薄,混合着越来越浓郁的、从下方渗透上来的、冰冷而怪异的能量波动,那波动中夹杂着仪器运行的规律嗡鸣,以及一种令人灵魂都感到刺痛的、扭曲而狂躁的灼热。
李不言和陆棠一前一后,在绝对的黑暗中凭借感觉和极微弱的、从下方深处透上来的、仪器指示灯形成的惨淡光晕,沉默而迅疾地向下攀爬。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撞鼓。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不断加深的压抑和距离最终战场越来越近的、几乎要爆裂开来的紧张感。
不知过了多久,下方终于出现了变化——不再是无尽的垂直深井,而是变成了一个横向的、略微宽敞些的金属管道。管道壁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但依稀可见当年铺设的、如今大多已经断裂或失灵的管线。微弱的光源从管道前方拐角处隐约透出,伴随着更加清晰的仪器运行声和隐约的人声!
李不言在最前方停下,举起拳头示意。两人紧贴在冰冷潮湿的管壁上,屏息凝神。李不言从战术腰带上取下一个极薄的、如同贴片般的声波侦听器,轻轻贴在管壁上。
嘈杂的声音经过放大和过滤,变得清晰起来:
“……b-7区通风管路压力异常,波动值超出阈值0.3%,需要检查……”
“……收到,已派遣自动化单元前往,预计两分钟抵达……”
“……核心区能量读数持续攀升,‘载体’生命体征出现波动,剥离速率需要稳定……”
“……局长命令,最后阶段,所有非核心人员撤出内环防御圈,外环防御提升至‘深红’级别,启动全频段主动扫描……”
“……明白!”
脚步声,金属门的开合声,仪器报警声……交织成一曲冰冷而高效的死亡序曲。
李不言和陆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里的警戒比预想的还要森严,自动化巡逻单元,全频段扫描,“深红”级别防御,他们潜入的这条废弃管道,恐怕也并非绝对安全。
果然,没过多久,一阵极其轻微的、带着某种规律性的蜂鸣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金属轮毂在管道内滚动的细微声响——是自动化巡逻单元!
“退后!紧贴管壁,启动光学迷彩(最低功率,避免能量泄露)!”李不言低声说道,同时迅速从背包侧袋取出李曼珺给的高频定向信号阻断器,设定好极小的作用范围和特定的干扰频率。
陆棠依言照做,身体紧紧贴在管道凹陷处,同时极力收敛自身所有的能量波动,甚至连呼吸都近乎停止。体内那灼热的凤凰之力,如同最温驯的宠物,蜷缩在血脉深处,只留下最核心的一丝灵觉,警惕地感知着外界。
一个扁平的、六边形、闪烁着幽蓝扫描光束的金属造物,悄无声息地从管道拐角滑出。它大约脸盆大小,下方是灵活的万向轮,上方是多个不同波段的传感器探头,如同冰冷的复眼,缓缓转动着,扫过管道的每一寸空间。
就在它即将扫描到李不言和陆棠藏身区域的刹那——
“嗡!”
李不言手中的信号阻断器被激活,一道无形的、针对特定频率的干扰波纹扩散开来,精准地笼罩了那个巡逻单元。幽蓝的扫描光束瞬间紊乱、闪烁,如同被蒙上了眼睛。巡逻单元内部的处理器显然受到了干扰,发出几声混乱的电子音,在原地不规则地转了几圈,扫描探头徒劳地转动着,却无法形成有效的侦测图像。大约三秒钟后,它似乎判断为“短暂性环境干扰”,恢复了稳定,继续沿着既定路线,向着管道另一端滑去,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李不言立刻关闭了阻断器,额头已渗出细密的冷汗。三秒钟,能量耗去三分之一。这东西只能用两次。
“走!它很快就会将异常记录上传,我们必须在那之前离开这条管道!”李不言没有丝毫耽搁,立刻向前冲去。陆棠紧随其后。
两人在迷宫般的废弃管道网络中疾行,依靠李不言惊人的方向感和对结构图的记忆,避开可能存在的监控节点和巡逻路线,不断向着能量波动和仪器噪音最强烈的核心区域逼近。沿途,他们又遭遇了两次自动化单元的巡逻和一次突然的、例行性的毒气检测喷射(被提前感知躲开),都被李不言用信号阻断器(最后一次用完)和巧妙的路线选择化解。
压力越来越大,如同深海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空气中那种扭曲的灼热感也越来越强烈,陆棠甚至能感觉到体内凤凰之力传来的、近乎悲鸣的共鸣与愤怒——那是同源血脉正在被强行剥离、亵渎的痛苦!
终于,在穿过一道需要爆破(使用微型定向破拆弹,声音被控制在极低范围)才能打开的、锈死的气密门后,他们抵达了一处相对宽敞的、堆满废弃仪器箱和线缆的维护隔间。隔间有一面巨大的、由高强度玻璃构成的观察窗,窗外——
正是那庞大无比的球形核心空间!
透过观察窗,下方那令人震撼甚至恐惧的景象,毫无保留地映入眼帘!
巨大的环形平台上,暗红色的邪恶能量如活物般翻滚;四周林立的能量发生器发出低沉的咆哮;悬吊在半空、容器中那熟悉而微弱的身影,如同针尖狠狠扎进陆棠的眼球和心脏;高台上,那道穿着黑袍、散发着疯狂与贪婪气息的背影,更是点燃了她胸腔中积压已久的所有怒火与仇恨!
“爸!妈——!!”一声撕心裂肺、饱含无尽痛苦与愤怒的呐喊,几乎要冲破陆棠的喉咙!她全身剧烈颤抖,眼中瞬间布满血丝,淡金色的凤纹在她额间剧烈闪烁,不受控制的灼热气息开始从她周身毛孔溢散而出,将周围的空气都炙烤得微微扭曲!
“陆棠!冷静!”李不言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声音低沉而严厉,如同冰水浇头,“看看下面!看看他们的防御!现在冲出去,不但救不了人,我们也会立刻变成靶子!必须等!等那个仪式的关键节点,等他们注意力最集中的时刻,或者……等秦风在外面制造更大的混乱!”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飞速扫视着下方空间的每一个细节:守卫的位置、武器的指向、能量屏障的薄弱点、控制终端的关键操作员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推演着每一种可能突入、破坏、营救的方案,计算着成功率、风险和时间。
陆棠在李不言的低喝和手掌传来的坚定力量下,猛地咬住下唇,几乎咬出血来,硬生生将那即将喷发的悲愤与力量压回体内。她死死盯着容器中的父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出,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边的心碎和焚尽一切的决意。
就在这时,下方高台上的杨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那双布满血丝、充满亢奋与疯狂的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扫过四周,最后竟然隐隐投向了他们这个位于高处、隐蔽的维护隔间方向!
“有老鼠溜进来了……”杨成的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声音通过扩音设备,在球形空间内回荡,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残忍,“我就知道你们会来,也好,省得我日后还要费心去找。就让你们亲眼见证这伟大的时刻!然后,和这旧世界一起,化为我新生的养分吧!哈哈!”
他猛地一挥手:“启动最终协议!加快能量剥离!所有防御单元,锁定一切非授权能量源和生命信号!准备迎接我们的‘客人’!”
“嗡——!!!”
刺耳的警报瞬间响彻整个空间!所有原本处于待命状态的自动防御武器——从墙壁中伸出的速射机炮、天花板上降下的激光阵列、地面升起的能量地雷——全部激活,幽蓝或猩红的瞄准光束如同死神的视线,开始疯狂扫描每一个角落!更多的黑衣守卫从隐藏的通道中涌出,手持特制的能量武器,结成严密的防御阵型,将高台和仪式平台牢牢护在中央!
“被发现了!”李不言瞳孔骤缩。尽管早有预料,但对方反应如此之快,防御启动如此彻底,还是超出了最坏的预估!
没有退路了!
“陆棠!就是现在!”李不言眼中厉芒爆闪,再无任何保留,“我冲下去吸引火力,制造混乱!你寻找机会,直接突袭仪式平台,摧毁能量核心,救叔叔阿姨!记住,你的目标不是杀敌,是破坏和救人!不要管我!”
话音未落,李不言已经如同出膛的炮弹,狠狠一脚踹碎了面前的强化玻璃观察窗!玻璃碎片如同暴雨般向下方洒落!他的身影在漫天碎晶中疾坠而下,人在半空,双臂齐扬,数枚特制的、针对电子设备的emp手雷和烟雾弹,已精准地投掷向几个关键的控制终端和守卫密集区域!
“敌袭——!在高处!”
“开火!自由开火!”
“保护局长!保护仪式核心!”
下方瞬间炸开了锅!刺眼的emp爆芒闪烁,大片控制屏幕黑屏,仪器冒出火花!浓密的烟雾迅速弥漫,干扰了自动武器的锁定和守卫的视线!爆豆般的枪声和能量光束的尖锐呼啸声瞬间撕裂了空间的肃穆!无数道火力交织成死亡之网,向半空中的李不言笼罩而去!
李不言的身形在空中诡异地扭动,如同没有骨头的游鱼,以毫厘之差避开数道致命的能量束,同时手中的改造脉冲手枪喷吐出炽白的光弹,精准地点射掉几个试图锁定他的自动炮台和冲在最前的守卫!他的动作快如鬼魅,悍勇无匹,瞬间将小半个核心区域的防御火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就是现在!
维护隔间内,陆棠看着李不言义无反顾地冲入枪林弹雨,为他争取那渺茫的机会,看着下方父母微弱的身影,体内所有被压抑的情感、力量、愤怒、守护的意志在这一刻,如同被点燃的亿万吨炸药,轰然爆发!
“啊——!!!”
一声清越激昂、穿透一切嘈杂的凤鸣,自她喉间迸发!并非人声,而是古老神禽的怒啼!
炽烈无比的金红色火焰,如同火山喷发,从她娇小的身躯中冲天而起!瞬间将她吞没,又在她身后凝聚、舒展,化作一对完全由纯粹火焰构成的、华丽而威严的——凤凰羽翼!熊熊烈焰焚烧着她周身的空气,高温将金属墙壁都炙烤得发红融化!她的双瞳彻底化为燃烧的金色,长发在热浪中狂舞,额间凤纹绽放出太阳般的光辉!
凤凰之力,在极致的情绪与守护意志的催化下,彻底觉醒!
“杨成——!!!”
火焰包裹的身影,如同陨落的太阳,带着焚尽八荒的决绝与威势,从破碎的观察窗处,悍然俯冲而下!目标,直指那翻滚着暗红能量的仪式平台,直指高台上那扭曲疯狂的罪魁祸首!
决战,在这地心深处的“蜂巢”核心,以最激烈、最惨烈的方式,轰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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