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线天，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身后的险隘将初升朝阳的大部分光芒阻挡，谷地中依旧弥漫着破晓前未散的清冷雾气，混合着泥土、腐殖和某种野兽巢穴特有的腥臊气息。光线昏暗，视线受阻，唯有远处传来隐约的、被雾气扭曲的流水声。
谢长安抬手，示意队伍再次停下。二十名队员如同训练有素的猎犬，瞬间依托地形散开，隐入岩石和灌木的阴影中，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呼吸压得极低。经过一线天那干净利落的拔除暗哨，所有人对这位年轻领队的判断力再无丝毫怀疑。
他闭上双眼，将灵觉提升到极致。五感在吞噬“陨铁精粹”后变得异常敏锐，此刻如同无形的蛛网向四周蔓延。风中带来的信息碎片被他一一捕捉、解析：左前方三十丈外，有细微的、不同于自然风过的气流扰动，像是有人影在雾气中缓慢移动；右前方更远处，隐约传来金属甲片轻微碰撞的声响，以及压低的交谈声，隔着雾气听不真切，但人数似乎不少；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腥臊气，源头似乎在谷地深处，与水流声方向一致。
他重新睁开眼，目光锐利如鹰隼。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这野狼谷并非只有一处简单的据点，金沙帮在此地的经营，似乎比地图上标注的更为深入，防卫也更为严密。而且，那股野兽腥臊气，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像是普通的狼群。
他从怀中取出那卷兽皮地图，借着微弱的天光，手指在标注着“野狼谷”区域的几个关键点上快速划过，脑海中迅速勾勒出三条可能的渗透路线。一条沿着谷地边缘的峭壁阴影迂回，风险低但耗时最长；一条直接穿过谷地中央的稀疏林地，速度快但暴露风险大；第三条，则是沿着那条未知的水流方向前进，或许能借助水声掩盖行踪，但水路两旁情况不明。
时间紧迫，天亮后雾气散去，行动将更加困难。
“改变计划。”谢长安压低声音，对聚拢过来的几名小队头目说道，“不直接强攻地图上的主据点标记。我们人少，不能硬碰。”
他手指点向地图上靠近水流方向的一个次级标记，那里似乎是一个较小的营地区域。“先拔掉这个前哨。焦大叔，你带五个人，沿左侧峭壁阴影迂回，摸清主据点外围的明暗哨卡分布，一炷香后，在我们动手时，制造些动静，吸引注意力，但不可恋战，一击即退。”
焦大叔（并非杨震的把兄弟焦大叔，而是小队中一位同样姓焦、经验丰富的老兵）眼中精光一闪，点了点头，没有多问，立刻点了五人，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左侧的雾气与阴影中。
“其余人，跟我走水路。”谢长安收起地图，率先向水流声传来的方向潜去。剩下的十四人毫不犹豫，紧随其后。
越是靠近，水流声越大。那是一条从谷地深处蜿蜒而出的溪流，水流湍急，在乱石间奔腾咆哮，确实能很好地掩盖行踪。但溪流两侧的地形比预想的更复杂，布满了滑腻的巨石和纠缠的水生植物。
谢长安走在最前，脚步轻盈如猫，每一次落点都精准地避开松动的石块和可能发出声响的枯枝。他的灵觉如同雷达，不断扫描着前方和侧翼。突然，他再次抬起右手，握拳。队伍瞬间静止。
他微微侧头，耳朵动了动。在水流的轰鸣声中，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硬底靴子踩在鹅卵石上的摩擦声，来自前方不远处的溪流转角。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身后两人从侧翼包抄，自己则如同壁虎般贴上一块潮湿的巨石，缓缓向上攀爬了几尺，透过石缝间的苔藓向下望去。
只见溪流转角处，两名穿着金沙帮服饰的哨兵正百无聊赖地靠在一块大石上，一人打着哈欠，另一人则低头摆弄着手中的弓弩。他们显然认为凭借水声和雾气足以掩护，警惕性并不高。
谢长安眼中寒光一闪。他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耐心等待着。几息之后，侧翼包抄的两人已然就位，对他打了个准备好的手势。
就是现在！
谢长安如同捕食的猎豹，从巨石上一跃而下，速度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淡淡的灰影！他并未动用“吞贼”，而是并指如刀，蕴含着气旋之力，直取背对着他那名哨兵的后颈！
与此同时，侧翼两名队员也暴起发难，手中淬毒的短刃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刺向另一名哨兵的咽喉与心窝！
“呃！”
两声极其短促的闷哼几乎同时响起，随即被奔腾的溪流声彻底吞没。两名哨兵甚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已软软倒地，气息全无。
谢长安落地无声，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迅速打了个清理的手势。两名队员立刻上前，将尸体拖入溪流旁的茂密草丛中隐藏起来。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过三五个呼吸。
队员们看向谢长安的目光，敬畏之色更浓。这份对时机的把握、行动的果决，以及那鬼魅般的身手，绝非常人能有。
“继续前进。”谢长安没有丝毫耽搁，再次带头沿溪流向上潜行。
越往深处，雾气似乎更浓了些，那股野兽的腥臊气也越发明显。又解决了三处分散的暗哨后，前方隐约出现了木栅栏和了望塔的轮廓，正是地图上标注的那个前哨营地。营地规模不大，依水而建，隐约可见十几顶帐篷和几间粗糙的木屋，中央的空地上似乎还残留着篝火的灰烬。
谢长安伏在一丛茂密的灌木后，仔细观察。营地守卫看起来比外围要森严一些，栅栏门口有两名持刀守卫，了望塔上似乎也有人影晃动。但大部分帐篷都静悄悄的，显然大部分人还在沉睡。
他估算着时间，焦大叔那边应该已经就位。
就在这时，营地左侧，靠近主据点方向的密林中，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如同鸟鸣般的哨响！紧接着是几声短促的呼喝和兵刃交击之声！
是焦大叔他们动手了！
前哨营地瞬间被惊动！栅栏门口的守卫紧张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了望塔上的哨兵也探出身来张望，几顶帐篷里传来了骚动和人声。
“敌袭！是主寨那边！”有人惊呼。
机会！
谢长安眼中精光爆射，低喝一声：“动手！”
他身形如电，第一个冲出灌木丛，目标直指栅栏门口那两名被左侧动静吸引、有些分神的守卫！他依旧没有拔剑，双掌翻飞，掌风凌厉，如同穿花蝴蝶般拍向两人！
那两名守卫听到身后风声，骇然回头，却只见一道灰影已到近前，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蕴含着巨力的掌刀切中脖颈，哼都没哼一声便倒地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其他队员也从不同方向如同猛虎般扑入营地！他们分工明确，几人迅速解决了望塔上的哨兵，几人冲向那些刚刚冲出帐篷、还睡眼惺忪的金沙帮众，另外几人则直奔那几间可能存放物资的木屋！
杀戮，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雾气中，骤然爆发！
谢长安如同死神降临，在营地中穿梭。他的身法诡异迅捷，出手狠辣无情，或掌或指，或拳或腿，每一击都精准地落在敌人的要害之上，中者非死即残。他刻意控制着力量，没有动用“吞贼”的吞噬之力，但仅凭肉身力量和气旋加持，已然无人能挡。
一名小头目模样的汉子挥舞着鬼头刀怪叫着扑来，刀风呼啸，显然有些功底。谢长安不闪不避，侧身让过刀锋，右手如同铁钳般扣住其手腕，猛地一拧！
“咔嚓！”腕骨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那汉子惨叫一声，鬼头刀脱手。谢长安左手顺势一记手刀，重重劈在其喉结之上，惨叫声戛然而止。
整个袭击过程快如闪电，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营地内的抵抗便被彻底瓦解。十几名金沙帮众横尸就地，少数几个机灵的想要跳水逃跑，也被守在溪边的队员用弩箭射杀。
“检查物资，搜集有用情报，准备撤离！”谢长安下令，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他站在营地中央，环视着周围的尸体和燃烧起来的帐篷（队员按计划纵火），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和焦糊味。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因杀戮而微微躁动的气血和“吞贼”传来的一丝渴望。目光，投向了野狼谷更深处，那主据点所在的方向。
（第十八章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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