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的鸿门宴不欢而散，李狗蛋带着阿宝，拎着打包的几只烧鸡和酱肘子，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官舍。
胡言早已焦急等待，见两人安然归来，还带着“战利品”，这才松了口气。
“大人，宴无好宴，情况如何？”胡言一边接过油纸包，一边急切地问道。
李狗蛋灌了一大口凉茶，将宴席上的情形，尤其是王员外等人威逼利诱的嘴脸，以及那个神秘伙计的暗号，详细说了一遍。
“果然如此！”胡言捻须沉吟，“他们这是坐不住了。先是派‘过山风’的人销毁证据，此计不成，又试图拉拢收买。大人严词拒绝，他们接下来，恐怕会狗急跳墙，行那铤而走险之事！”
“怕他个鸟！”阿宝啃着肘子，瓮声瓮气地说，“来一个俺打一个，来两个俺打一双！”
李狗蛋没理会阿宝的“豪言壮语”，他更在意那个暗号。“十三娘的人既然现身，说明她们也在盯着州府这边。我们必须尽快和她们接上头，交换情报。”
他沉思片刻，对胡言道：“胡秀才，你立刻去一趟城西的‘听雨茶馆’，在靠窗第二个位置，点一壶碧螺春，茶盖上竖着放三片茶叶。如果见到手臂系着灰色丝绦的茶客，就想办法把咱们掌握的情况，特别是‘过山风’和堤坝下发现的东西，透露出去。注意，要做得自然，像是无意闲聊。”
这是他与十三娘约定的紧急联络方式之一。
胡言领命，立刻换上便服出去了。
李狗蛋则铺开纸笔，开始梳理目前掌握的所有线索。
他将“永丰粮行案”、“泽安县堤坝案”的关键信息，以及涉及到的代号——“玄龟”、“青松”、“水鬼”、“过山风”，还有十三娘提供的“特别物资”记录，一一罗列，试图找出其中的关联。
“钱理、阎东是明面上的执行者，负责贪墨和走私。‘水鬼’、‘过山风’是干脏活的打手和清道夫。‘玄龟’、‘青松’很可能是被贿赂的上层官员。而那批‘特别物资’和堤坝下藏的军械、禁药原料……这他妈是想造反啊！”李狗蛋越梳理越心惊。
这些线索看似分散，但都隐隐指向一个庞大的、盘踞在江淮地区的黑暗网络。
这个网络不仅贪腐，更在进行着某种危害社稷的阴谋！
傍晚时分，胡言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兴奋。
“大人，联系上了！”胡言压低声音，“对方是个说书先生，他听了‘过山风’和堤坝的事后，看似无意地跟我聊起了州府兵马司最近的一次人事变动，说是原负责城东防务的赵都尉，半月前突然被调去了西郊大营，顶替他的是个姓冯的新人，据说是走了通判大人刘秉坤的门路。”
“兵马司？刘秉坤？”李狗蛋眼神一凝。州府通判，是仅次于知府的要职，掌管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等事项，权力极大。
而兵马司负责州府城防和治安，位置关键。
十三娘的人不会无故提供这个消息。赵都尉被调离关键岗位，换上刘秉坤的人……这难道是为了方便某些“货物”的进出，或者……是为了在必要时，控制州府局势？
“还有吗？”李狗蛋追问。
“那说书先生还提到，”胡言继续道，“最近州府几家大车行，都在悄悄招募懂水性的车夫和护卫，酬金给得奇高，但要求嘴巴严实。招募的东家很神秘，似乎……跟王家有些关联。”
“王家？那个丝绸商王员外？”李狗蛋立刻联想到了望江楼鸿门宴上的那个王员外。
“正是！”
车行、懂水性的车夫、高额酬金、王家……这些信息碎片，与“水鬼”这个代号，以及可能需要通过水路进行的秘密运输，隐隐对上了！
李狗蛋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张巨大的蛛网前，原本模糊的脉络，正一点点变得清晰。虽然还不知道位于网中心的那只蜘蛛究竟是谁，但已经能看清几条主要的蛛丝，正连接着州府的官衙、商界和江湖。
“刘秉坤……王员外……兵马司……车行……”李狗蛋用手指敲着桌面，大脑飞速运转，“一个掌握行政和部分司法权力的通判，一个财力雄厚的商人，再加上被渗透的城防力量和地下的运输网络……妈的，这配置，简直能在这州府一手遮天了！”
他几乎可以肯定，泽安县的案子，乃至之前清远县的漕运案，背后都有这个以刘秉坤、王员外为核心的影子！
甚至，他们可能也只是更大棋局上的棋子！
“我们必须拿到更确凿的证据，光靠推测和零散线索，动不了刘秉坤这个级别的官员！”李狗蛋沉声道。
“可是大人，他们如今已有防备，我们该如何入手？”胡言忧心道。
李狗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明的不行，就来暗的。他们不是有车行，有‘水鬼’吗？咱们就从这里下手！”
他立刻叫来孙小猴（之前留在州府打探消息）。
孙小猴机灵，善于伪装和潜入，正是执行此类任务的最佳人选。
“小猴，交给你个要紧任务。”李狗蛋郑重道，“你想办法，混进王家控制的那几家大车行，弄清楚他们招募那些懂水性的车夫和护卫，到底要干什么！重点是摸清他们的行动规律、接头方式和货物去向！记住，安全第一，一旦发现不对，立刻撤离！”
“大人放心！包在小的身上！”孙小猴拍着胸脯，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安排完这一切，窗外已是月上中天。
李狗蛋站在窗前，望着州府繁华依旧的夜景，心中却充满了山雨欲来的紧迫感。蛛丝马迹已然汇拢，指向了一个惊人的阴谋核心。
接下来，就是刺刀见红的正面较量了。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将是在州府经营多年、树大根深的庞大势力。
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
“阿宝，”他轻声唤道。
“俺在呢，狗蛋哥。”阿宝立刻凑了过来。
“吃饱了没？接下来，可能有好几场硬仗要打。”阿宝用力拍了拍结实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吃饱了！俺力气大着呢！狗蛋哥指哪儿，俺打哪儿！”
李狗蛋笑了笑，拍了拍阿宝粗壮的胳膊。
有这憨货在身边，他心里踏实不少。
夜色深沉，州府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暗流汹涌。
李狗蛋这只闯入蛛网的飞蛾，非但没有被粘住，反而亮出了獠牙，准备反过来，将这张大网，撕个粉碎！
调查，进入了最危险的深水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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