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心知，要想破局，关键在于确认陛下的真实情况和态度。
若陛下依然信任他，支持他，那么眼前的弹劾与打压不过是疥癣之疾；若陛下真的被蒙蔽，或者迫于压力改变了心意，那便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然而，宫禁森严，陛下又在“静养”，寻常求见根本不可能。
直接硬闯更是死路一条。他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或者，一个能直达天听的人。
就在李狗蛋苦思对策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在傍晚时分，悄然来到了靖安伯府。
来人是司礼监随堂太监，王瑾。
一个在苏公公阴影下并不起眼，但据说办事稳妥、口风极严的内侍。
他并未穿正式官服，只着一身寻常青袍，由福伯亲自引至书房。
“王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李狗蛋心中惊疑，面上却不露分毫，客气地将其请入座。
王瑾脸上带着职业性的、略显拘谨的笑容，尖细的嗓音压得极低：“伯爷客气了。咱家是奉了干爹之命，前来给伯爷传句话。”
干爹？那便是苏公公了！李狗蛋精神一振，知道关键来了。
“苏公公有话，但讲无妨。”
王瑾凑近了些，声音几不可闻：“干爹让咱家告诉伯爷四个字——‘稍安勿躁，静待时机’。”
稍安勿躁，静待时机？
李狗蛋心中迅速盘算。
苏公公代表的是陛下的意思，这八个字，至少表明陛下并未完全失去对局面的掌控，也知道他回来了，并且……在暗中布局？让他暂时忍耐，等待某个关键节点的到来？
“另外，”王瑾继续低语，“干爹还说，明日的朝会，伯爷若无他事，不妨也去听听。”
明日朝会？陛下不是“静养”吗？怎么会举行朝会？而且苏公公特意让他去听……这意味着，明日朝会，必有大事发生！
李狗蛋立刻领会了其中的暗示，郑重抱拳：“多谢公公，也请代李某谢过苏公公指点之恩。”
王瑾点点头，不再多言，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伯府。
送走王瑾，李狗蛋心中稍定。陛下的态度明确了，是让他暂避锋芒，等待反击的时机。而明日朝会，很可能就是这场风暴的一个转折点。
他立刻调整策略，下令府中众人，包括脾气火爆的阿宝，近期务必低调行事，不得与任何人发生冲突，对所有上门的“拜访”和打探，一律以“伯爷车马劳顿，需要静养”为由挡驾。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二天一早，李狗蛋换上那身绯色官袍，准备前往皇宫参加朝会。他刚走出伯府大门，便被一群早已等候在此的御史言官拦住了去路。
为首一人，正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赵贞吉。
此人一向以“清廉刚直”、“敢于谏言”着称，但在李狗蛋看来，不过是某些人手中的一把枪。
“靖安伯留步！”赵贞吉手持笏板，脸色肃然，声音洪亮，引得周围上朝的官员和路过的百姓纷纷侧目。
李狗蛋停下脚步，面色平静：“赵大人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赵贞吉义正词严，“本官与诸位同僚，有几事不明，想当着诸位同僚的面，请教靖安伯！”
来了！这是要在宫门前，众目睽睽之下，给他来一个下马威，坐实他的“罪名”，为朝会弹劾造势！
“第一，伯爷身为兵部郎中，奉旨巡查西疆军械，却擅离职守，深入死亡沙海，致使行程延误，耗费巨大，此事是否属实？”
“第二，伯爷与城防营统领阿宝过从甚密，更携其私自离京前往西域，边将结交近臣，乃朝廷大忌，伯爷作何解释？”
“第三，有西域商旅传言，伯爷在沙海中与不明势力激战，动用非人之力，致使天地异象，此等骇人听闻之事，伯爷又该如何自辩？”
赵贞吉每问一句，声音便提高一分，句句诛心，将“擅权”、“结党”、“勾结妖邪”的帽子一顶顶扣下来。他身后的御史们也纷纷附和，群情汹汹。
周围的官员们窃窃私语，看向李狗蛋的目光充满了审视、怀疑，甚至幸灾乐祸。
阿宝气得脸色通红，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若非李狗蛋早有严令，他早就冲上去理论了。
李狗蛋看着赵贞吉那副“正气凛然”的嘴脸，心中冷笑。他并未急于辩解，而是等对方说完，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赵大人不愧是言官领袖，这捕风捉影、罗织罪名的本事，李某佩服。”
他一句话，先定性为“捕风捉影”。
“本官奉的是皇命，行的是国事。西域之行，一切所为，皆有陛下密旨授权！具体细节，涉及军国机密，不便在此细说。赵大人若想知道，不妨亲自去问问陛下？”他抬出皇帝密旨，直接将赵贞吉的质问顶了回去。
“至于与阿宝将军同行，更是奉旨协同办案！阿宝将军乃朝廷命官，忠勇可嘉，何来‘边将结交近臣’之说？赵大人此言，是在质疑陛下的安排，还是在离间君臣？”
扣帽子？谁不会？李狗蛋反手就是一顶“质疑圣意”、“离间君臣”的大帽子扣了回去。
“至于西域商旅传言？”李狗蛋嗤笑一声，目光扫过那些御史，“诸位大人都是读圣贤书的，难道不知‘子不语怪力乱神’？竟将市井流言、无知商旅的臆测之词，拿来作为弹劾朝廷命官的证据？都察院的风闻奏事，何时变得如此……不堪了？”
他言辞犀利，步步紧逼，不仅将对方的指控一一驳回，反而将赵贞吉等人逼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你……你强词夺理！”赵贞吉气得手指发抖。
“是不是强词夺理，陛下自有圣断！”李狗蛋懒得再跟他们纠缠，整了整官袍，朗声道，“朝会时辰将至，赵大人若还有疑问，不妨待会儿在朝堂之上，当着陛下的面，再行弹劾！李某，随时恭候！”
说罢，他不再理会面红耳赤的赵贞吉等人，昂首挺胸，大步向着宫门走去。阿宝狠狠瞪了那群御史一眼，紧随其后。
宫门前的这场交锋，如同一阵风，迅速传遍了即将参与朝会的官员耳中。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位新晋的靖安伯，绝非易与之辈。
今日的朝会，注定不会平静。
李狗蛋踏入熟悉的宫门，感受着周围或明或暗投来的各种目光，心中一片冷然。
静待时机？对方已经把刀架在脖子上了。
那就看看，在这金銮殿上，是谁的刀更快，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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