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最近很忙，忙得脚不沾地，忙得……有点乐在其中。
皇宫、王府、自家宅邸，三点一线。在宫里，他要随侍柴荣，观察龙体，推行他那阻力重重的“卫生改革”，偶尔还要应付一下刘太医等人酸溜溜的“学术探讨”；在王府，他要定期给王朴复查身体，根据恢复情况调整药膳和康复运动（他给王朴也定制了温和版的“五禽戏”），顺便听听这位宰相大佬对朝局的一些提点；回到自己家，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后院那间被他命名为“格物斋”的实验室\/工作室里，捣鼓他的显微镜改进计划，或者尝试用土法提炼一些更纯的酒精，甚至异想天开地想看看能不能搞出点原始版的抗生素（目前进展为零，主要是在培养各种奇奇怪怪的霉菌）。
至于外界的风风雨雨，他是真没工夫搭理，也没那根敏感的政治神经去察觉。在他看来，那些背后指指点点的目光和窃窃私语，无非是同行嫉妒或者老古板看不惯新事物，属于职场常态，懒得理会。他信奉的是“实力碾压一切”，只要皇帝信他，宰相挺他，自己技术过硬，些许流言，能奈我何？
然而，他忘了，有时候，流言虽不能直接杀人，却能潜移默化地改变环境，甚至影响最高决策者的判断。
这日，陆明刚刚在宫里值完班，心情不错——因为他发现柴荣坚持锻炼后，不仅气色更好，连带着对他那些“离经叛道”的卫生条例也支持了不少，今天甚至还主动问起显微镜的进展（陆明忽悠说还在寻找更纯净的材料）。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盘算着回去是继续跟那块磨了三天还是不够圆润的琉璃片死磕，还是先研究一下怎么用蒸馏法提纯花露水（准备给符玉弦做个升级版礼物）。
刚回到景明坊宅子门口，门房老胡就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一种“老爷您又有好事”的暧昧笑容，低声道：“老爷，符府的那位青鸾姑娘来了，正在花厅等候，说是有要事见您。”
青鸾？陆明一愣。符玉弦派她来的？难道……是符小姐想见我了？约我再去赏花品茶看显微镜？他心头一热，赶紧整理了一下因为忙碌而有些褶皱的官袍，快步走向花厅。
花厅内，青鸾并未坐下，而是站在那里，神色不似往日从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见到陆明进来，她立刻上前福了一礼：“陆大人。”
“青鸾姑娘不必多礼，快请坐。”陆明笑着招呼，“可是符小姐有什么吩咐？”
青鸾却没有坐，而是看了看左右。
陆明会意，对伺候的丫鬟挥了挥手：“你们都先下去吧。”
待厅内只剩他们二人，青鸾才压低声音，语气郑重地说道：“陆大人，奴婢今日冒昧前来，是受我家小姐之托，给大人带句话。”
看她这严肃的样子，陆明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青鸾姑娘请讲。”
“小姐让奴婢提醒大人，”青鸾一字一句地说道，“近日坊间与宫中，似有一些关于大人的……不利流言。传言内容多有不实，或指责大人恃宠而骄，或非议大人用药激进，行事鲁莽。小姐听闻后，甚为忧心，特命奴婢前来告知大人，望大人……多加小心，谨言慎行，提防小人中伤。”
“流言？”陆明眨巴了一下眼睛，有点没反应过来，“说我……恃宠而骄？用药激进？”
他第一反应不是愤怒或者害怕，而是……荒谬！哥们儿我天天累得跟狗一样，伺候完皇帝伺候宰相，回头还得搞科研，哪有时间骄傲？用药激进？我那都是经过（自己）严谨（大概）计算的好吗！救皇子那次是情况紧急！
看着他那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青鸾有些无奈，进一步解释道：“小姐也是前两日在与几位闺中密友小聚时，偶然听人提及。据说，这些话语在部分官员和宫人之间有所流传。小姐担心，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若传入陛下耳中，恐对大人不利，故而未敢耽搁，命奴婢即刻前来。”
陆明这下听明白了。不是空穴来风，是真的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而且传播范围似乎还不小，连符玉弦那样的深闺小姐都听到了风声！
一股暖流瞬间涌上陆明心头。不是因为听到了谣言而生气，而是因为符玉弦的这份心意。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听到这种关于外男的流言，本应避嫌，却第一时间派人来提醒他，这份关切和信任，弥足珍贵。
“原来如此……”陆明深吸一口气，对青鸾郑重地拱了拱手，“请青鸾姑娘回去务必转告符小姐，陆明多谢小姐提醒！此恩此情，陆明铭记于心！请小姐放心，些许宵小之辈的龌龊手段，还奈何不了我。我自会小心应对。”
青鸾见陆明听进去了，神色稍缓，又补充道：“小姐还说，大人如今身处漩涡，一举一动皆引人注目。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望大人能暂敛锋芒，静观其变。”
暂敛锋芒？陆明心里琢磨着，这是让他低调点？可是有些事，比如推广卫生习惯，该做的还是得做啊。
“小姐金玉良言，陆明省得。”陆明再次表示感谢，“还请青鸾姑娘代我向小姐问安，就说……陆明一切安好，让她不必挂心。待此间事了，再登门致谢。”
青鸾完成了使命，便不再多留，告辞离去。
送走青鸾，陆明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思索。他背着手，在花厅里踱起步来。
“恃宠而骄……用药激进……”他咀嚼着这几个关键词，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几个可能的身影。刘太医那帮老顽固？有可能，他们看自己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赵匡胤？上次宴会拉拢不成，改用阴招了？可能性极大！张医官那种小角色？估计是被推出来的枪。
他并不十分害怕。柴荣不是昏君，王朴更是人精，这点捕风捉影的谣言，短时间内很难动摇他们的判断。但是，符玉弦提醒得对，“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如果放任不管，让这种负面印象持续发酵，就像白衣服上被不断泼洒墨点，总有一天会变得污浊不堪，到时候再想洗清就难了。
“看来，不能光埋头干活了。”陆明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得想个办法，既不能显得我心虚，又能巧妙地破掉这个局，最好还能……反将一军？”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既能展现自己“高风亮节”，又能让那些散布谣言者暴露出来的机会。
他仿佛看到，下一盘更大的棋局，正在向他招手。而“以退为进”，或许是一步不错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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