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望着那两名修士颐指气使,指挥着武夫将一具具尸体往皇宫偏门运送。那处守卫显然早已被收买,连一句盘查都没有,便径直放行。浓黑的雾气缠绕在尸堆之上,凄厉的哀嚎声若有若无地从其中渗出来,那是尚未散尽的生魂,正被邪修的魔气一寸寸啃噬,连半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郑克洪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掌心渗出的冷汗早已濡湿了令牌上狰狞的蝙蝠纹路。这些邪修,他必须除之而后快,否则不知还会有多少无辜之人沦为刀下亡魂。可现在的自己……还未得到林辰的踪迹,需等影杀殿他们给自己找到林辰的消息再作打算。
所以他必须等。
等寻到林辰的踪迹,等一个能将林辰平安救出的契机。唯有那时,这些双手沾满血腥的邪修,才配成为他刀下亡魂。
云层之上,郑克洪的身影与沉沉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眸子,亮得惊人,像是淬了三九寒冰的利刃,正敛去锋芒,静静等待着出鞘的那一刻。
时光在焦灼的等待中悄然流逝,郑克洪终于在离紫禁城五里之地,寻到了一座废弃的汉人旧宅,权作暂时的容身之所。他甫一落脚,便立刻散开神识,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死死笼罩着影杀殿在京城的联络点。每一缕神识都绷得紧紧的,他盼着对方能尽快传回林辰的消息——晚一刻,林辰便多一分危险,他心头的那块巨石,便又沉一分。
就在郑克洪守着神识、度日如年的同时,另一边的秦岭深处,郑时玉与郑克强这对叔侄,正各自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
白日里的约定还清晰地刻在郑克强的脑海里——晌午时分,九爸郑时玉让他在谷边等候,言明去去便回。可一个时辰倏忽而过,谷口的风来了又去,却始终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在郑克强的认知里,九爸身为古武修士,内功深厚,身法更是了得,纵使遇上凶险,也定然有自保的能力。可时间的沙漏一刻一刻流逝,原本那份笃定,竟像是被山间的雾气渐渐浸透,一点点消融,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不安。他望着空荡荡的谷口,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既怕自己一走,九爸回来寻不到人,又怕再等下去,会等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两个时辰的煎熬,终究是压垮了少年的理智。郑克强咬了咬牙,狠狠抹了把脸,收起水壶,背上沉重的行囊,脚步踉跄却又无比坚定地顺着山路,向着秦岭深处走去。山路两旁的树木,披着初夏的翠色,枝叶在风里簌簌作响,像是一声声劝阻,又像是一声声叹息,可他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只顾着埋头往南边的深山里闯。
山路漫漫,郑克强的脚步从未停歇。他已经走了将近六里路,裤脚被荆棘划破,脚底也磨出了水泡,可眼底搜寻的目光,却依旧没有捕捉到半分郑时玉的踪迹。
暮色四合,夕阳的余晖快要隐没在山间之时,山间的路已经模糊难辨。郑克强喘着粗气,停下脚步,摸出怀里的火折子,颤巍巍地吹亮。他知道,自己一个未有修为之人,必须尽快生火——深山之中,夜寒刺骨,更有猛兽出没,若是连这点防范都做不到,别说找九爸了,恐怕自己今晚就要葬身兽腹。
而此刻,被郑克强心心念念的郑时玉,正置身于一处诡谲迷阵,经历着生死攸关的考验。
这事,还要从他与郑克强在谷口分开说起。当时,郑时玉摸不清前路的状况,便叮嘱了郑克强几句,随后施展轻功,身形如箭般向着秦岭深处掠去,打算先探探路。他一口气疾行了十几里山路,前路依旧茫茫,不见尽头,心头不禁掠过一丝悔意,想着不如折返,与克强另寻出山的法子。
可当他转身往回走时,不过五六里的山路,可眼前的景象却骤然变了。来时的那条路,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取而代之的,是三条蜿蜒伸向黑暗的岔路,一模一样,连路边的草木都像是复刻出来的。郑时玉的心头猛地一沉,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了上来——他竟在不知不觉间,踏入了一处阵法!
他强压下心底的慌乱,凝神细看,可三条岔路静悄悄的,连一丝风都没有,仿佛蛰伏着三头择人而噬的巨兽。他试探着迈出一步,脚下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可周围的景象,却依旧没有半分变化。那一刻,郑时玉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怕是被困住了。他摸了摸腰间的佩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脑海里闪过郑克强那张年轻的脸,心头顿时涌上一阵愧疚与焦虑——克强还在谷口等他,若是自己迟迟不回,那孩子……怕会过来寻找自己。
风,渐渐紧了,卷起山间的寒意,将他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此时已经没有时间让自己多做思考,因为从光线来看时间已经来到酉时,再过一个多时辰恐怕太阳就要下山,到时候恐怕自己更是无法辨别,现在趁着日光还能试几次!随后郑时玉便从左边的那条路走了进去,而这条路在郑时玉走进去的下一刻郑时玉与那条路同时消失,好像这条路从未出现在此处!
此时的郑时玉正走在这条死寂的小路上,周遭的景色一成不变,道旁的树木像是被施了定身咒,高矮、粗细、枝桠的走向,甚至连树皮上的纹路都分毫不差。一股寒意顺着脚踝攀上脊梁,郑时玉瞬间便了然——自己选错了。他不敢耽搁,当即转身欲折返,可身后的景象却与身前别无二致,依旧是望不到头的、一模一样的林木。他不死心地快步往回走,一步、两步、百步……足足走了三里地,眼前的景象却依旧没有半分变化。郑时玉的脚步猛地顿住,胸腔里涌上一股彻骨的寒意,他终于绝望地认清了现实:自己这次,算是彻底被困死了。无论他选择哪个方向,走的都是同一条循环往复的死路,两边的树木与荒草,不过是阵法织就的、永恒不变的幻象。
郑时玉停下脚步,抬手抹了把额头渗出的冷汗,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凉的湿意。他靠在身旁一棵与周遭别无二致的树干上,剑身抵着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胸腔里的心跳快得像是要撞碎肋骨,愧疚与恐惧交织着,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
若是自己困死在这阵法里……克强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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