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笠博士不仅是杰出的科学工作者,更是慈爱的长辈,耐心的朋友......”
柯南穿着小小的黑色西装,目送阿笠博士的棺椁被抬入坑洞。
存在于时空乱序里的人们没有察觉到,昨天他们刚过完圣诞节,今天就已经进入初夏。小雨从早上开始下,天空是灰色的,坟墓是灰色的,防雨外套也是灰色的,一切都让人觉得压抑。
“......我们相信,死亡并非终结,而是归家的旅程。正如《圣经》所言:我们若相信耶稣死而复活了,那已经在耶稣里睡了的人,上帝也必将他们与耶稣一同带来......如今,阿笠博士已卸下尘世的疲惫,在天父的怀抱中得永恒的安息,那里没有衰老与病痛,只有无尽的平安喜乐......”
唯物主义者工藤新一不相信上帝,但这一刻,他希望天堂真的存在,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阿笠博士能继续安心地当一个喜欢发明创造和无聊猜谜的小老头。
“......暂别不是永诀,当号角吹响,天国降临的那日,我们必将在荣耀中重逢,在上帝的同在里,共享无泪、无痛、无离别的永恒......奉主耶稣基督的圣名祷告,阿门。”
工藤有希子轻轻推了推正在走神的儿子,眼睛哭得红肿的步美三人各自捧起一抔土,撒在阿笠博士的棺椁上:“新一,该你了。”
柯南沉默上前,弯腰抓起一把略带湿润的泥土,却没有立刻撒进去。
湿润,代表着微生物的繁殖,阿笠博士的尸体将在土壤里加速腐烂。这个坟洞令他眩晕,今天会是他最后一次待在阿笠博士身边,他们离开后,阿笠博士就会独自留在这里,然后虫子开始工作。
死亡,无论生前是绚烂或平庸,贫穷或富有,最终都将归于此地。不管是对死者还是对爱着死者的人,这都是一场剥离的仪式——生命的本质就是消解,这种消解既残酷,又带有某种释然。
对于死者来说,所有世俗的背负至此皆可放下,但对活人来说呢?
工藤有希子安排完自家儿子,目光扫过人群,却始终没有看到另一个本该在此的瘦小身影。她心中咯噔一下,失去了镇定。
“小哀?小哀?”工藤有希子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询问了来祭奠的人和几个孩子,都说没看到灰原哀。
明明今早过来的时候灰原哀还在啊,这孩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现在的局势这么危险,这孩子到底去哪儿了?
“柯南,你看到小哀了吗?她好像不见了!”工藤有希子最后还是找了在场所有人中最了解灰原哀的人。
柯南手里捧着的土落到了地上。
“快报警,”柯南死死按着眉心,是他疏忽了,以灰原哀的性格,现在很可能......有了寻死的念头。
“我去阿笠博士家找,赤井先生,”他扭头看向刚才负责抬棺的赤井秀一:“有水的公园,东京郊区的悬崖,海边,宫野明美身亡的仓库.......都去找!排除自杀高发地,灰原不喜欢泯然众人所以寻死也会找个没什么人知道的秘密基地,快去,不然来不及了!”
不得不说,对于灰原哀自毁倾向的了解,柯南可以说是专家级别,可惜他认识的是灰原哀而非宫野志保,属于宫野志保的秘密基地,他并不知道。
*
冷棕色的头发在淅淅沥沥的雨水中柔顺却杂乱地贴在头皮上,自从阿笠博士离开后,灰原哀,不,宫野志保再也没有心情用卷发棒打理自己的头发。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自我放逐,之所以选在今天,是因为这段时间工藤有希子和茱蒂把她看得太紧,只有在博士的葬礼上,借着博士在东大广阔的人脉遮掩,她才能找到机会离开这些让她感到负担的关怀。
——够了,不要再靠近我了,我是被诅咒的人,靠近我的大家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因为泪水在这几天里已经流干。工藤有希子竭力瞒着她阿笠博士死亡的真实原因,却不知道自己和赤井秀一聊天的那间屋子里有阿笠博士买给她的包——上次来工藤宅的时候她不小心把这个包忘在了那里,而包里有博士制作的带联络监听功能的徽章。
原来mI6之所以要杀了阿笠博士,是以为赤井玛丽迷晕马尔科姆的毒针出自阿笠博士之手,可事实上,那是宫野志保给姨母提供的帮助。
——阿笠博士是替她死的,该死的人是她。
她都做了什么?她曾相信只要自己足够警惕,尽量疏远,就能保护身边的人,可平静温馨的生活是一颗藏毒的蜜糖,它让她一步步放下警惕,真正地像个普通小女孩一样上学、追星、跟着工藤新一到处探险......
都结束了,伴随着博士的死,她所有自欺欺人的安全逻辑都被瞬间摧毁。
——不只她自己是组织的叛徒雪莉,姨妈玛丽和姐姐生前的男朋友赤井秀一,她们个个都是带着血腥味的肉块,哪怕什么都不做,深海里的鲨鱼也会循着味道上前撕咬,并牵连靠近她们、给予温暖和援手的人。
但赤井秀一和赤井玛丽能够自保,她却不行,从她服下Aptx后拼命地爬到工藤新一家那一刻,就注定了某一天阿笠博士会为她而死。
工藤新一对她说不要逃避自己的命运——什么命运?她的命运就是她不该活着。
到此为止吧。
她站在空无一人的悬崖边,阿笠博士给她的零花钱足以让她直接打车到东京郊区的锯山地狱观景台,这里曾是宫野志保和姐姐难得的放松地。
宫野志保忽然皱起眉头,为这一瞬间记忆的错乱。
......怎么会,组织,不,琴酒那个男人怎么可能让她和姐姐来这里,最多就是让非代号成员看着她们两个在街上逛一逛,用无限额的黑卡来填补内心的空虚。但她和这座悬崖的记忆却真真实实地存在在脑海中。
————
“志保!快从栏杆上下来,你会掉下去的!”
“才不会呢,p****会接住我的!”
“怎么可能 ,他又不会飞,志保快下来,不然姐姐就生气了。”
“其实他——”棕发女孩当时还是真正藏不住话的幼儿:“好吧,我想下次和姐姐一起在这里玩蹦极。p****说,蹦极的时候无论喊什么都没问题。”
“那志保想喊什么话呢?可以告诉姐姐吗?”
“我要喊‘琴酒是【哔——】’、他xx比xx还xx,总有一天我要锤爆他xx的xx,用试管【哔——】【哔——】【哔——】,朗姆来了也是【哔——】【哔——】【哔——】,boSS来了更是【哔——】......”
随着不断需要消音的辱骂,宫野明美温柔包容的脸逐渐扭曲,她却对自己鬼娃娃一样的扭曲微笑浑然不觉,也不知道她到底对温柔坚定有什么执念:“志保,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你知道里面的词都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我昨天剖了四十颗【哔——】,太恶心了,所以我和p****一起创作了一首可以用代码唱的歌,叫《你爸爸的【哔——】丸该洗了》,姐姐想听吗?”
宫野明美:“......完、全、不、想!!!”
————
锈迹斑斑的铁质栏杆外,宫野志保能看到深不见底的墨绿色峡谷,两侧岩壁如刀削斧凿,裸露的青灰色岩石上挂着几缕顽强的枯藤,风过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过往的回忆在为走马灯配乐。
观景台仅三米见方,水泥地面因常年风雨侵蚀而开裂,缝隙里长出倔强的野草。透过栏杆间隙俯瞰,百米之下的谷底弥漫着淡白色的雾气,几处嶙峋的怪石在雾中若隐若现,恍若地狱入口的獠牙。
通往观景台的石阶更似垂直悬挂的天梯,每一级都窄得仅容半足,在这里,宫野志保本就变回幼体的身影小如蝼蚁。
她作为“灰原哀”存在的根基被阿笠博士的死亡连带着一起抽走了,这个时候,几乎忘却的属于“宫野志保”的记忆反而浮现出来,越发清晰。可记忆中那个p****却怎么想都是一片迷雾。
忽然,一阵山风从谷中翻涌而上,裹挟着松针与腐叶的气息,吹得她几乎站立不稳。远处的东京湾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城市的摩天楼群如积木般排列,而脚下的深渊却像一头沉默的巨兽,正用幽暗的喉咙吞吐着云雾。
宫野志保循着记忆爬到西侧崖壁,这里有一块向外倾斜出诡异角度的岩石,仿佛随时会轰然崩塌,将这方寸观景台连同所有惊叹与恐惧一同坠入地狱。
这一刻,她变回了纯粹的宫野志保——一个父母双亡,姐姐被杀,又害死了唯一庇护人,仅存的姨母那边的血脉也只剩一个身份复杂感情复杂的表哥的逃亡者。这个身份没有未来,只有原罪。
她不想再听工藤有希子和茱蒂虚伪的安慰,不想再让别人稀释她的罪责。只要她还在,黑衣组织的追杀、未知的危险就会继续波及她身边的人。
她承认她不坚强,她就是害怕,没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她一生都在被命运推着走,离开组织后,又一直活在被追杀的阴影下,就让她自己选择一次,进行一次完全自主的安排。而死亡,或许也是她能够从无尽噩梦中解脱的唯一方式。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清冷的声音出现在宫野志保身后,她蓦然转身,瞳孔紧缩:“你......拉莱耶?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自己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宫野志保想问的话在对上拉莱耶的双眼时失声。
他的眼睛像化不开的雾,灰色的雾笼着眼底。初见只觉平静,再看却像撞见深潭,风过时漾开细微波纹,转瞬凝成薄冰。
“其实我最近遇到了不少让我失望的事,但让他们都是成年人,成年人的自我意志应该被尊重。按理说,志保,你也是个成年人了,但是你对他人的依赖让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你当一个成年人来对待。”
“既然你还是个飞不出窝的雏鸟,那就别怪我按自己的方式对你了。”
宫野志保眼睁睁地看着拉莱耶的手伸过来,捏着她的脸颊把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是无用功。
“你叫我志保,我早就认识你,你是组织的人,是不是?”
明明她今天到这里是求死的,但真的被人举起来提到悬崖边,宫野志保反而开始用尽全力的反抗,她说不清原因,可一看到这个人眼里的失望,她心里就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可恶,这个人之前有这么大力气吗?
“你潜伏在我身边,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我不记得你,你到底是谁!”
“你都想去死了,问这些有必要吗?”拉莱耶轻嘶一声——他的虎口被宫野志保咬住了:“是不是觉得琴酒对你已经很严苛了?其实我倒觉得他更像严厉的母亲,而众所周知,严厉的母亲只会养成怯弱的孩子,比如吕后、武皇、叶卡捷琳娜大帝......而我就不一样了。”
“虽然你已经忘了我,但是时候让你想起来我的教育方针了。”
拉莱耶对目露惊恐的宫野志保微微一笑,甩鼻涕一样把她从悬崖上甩了下去,连自己虎口被撕下来一块都没管。
“——不敢直面深渊,就死在深渊吧,小志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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