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烈日当空。
深水埗最大的露天广场被晒得滚烫,地面上升腾起一股燥热的尘土味。
这里平时是卖艺杂耍的地方,今天却搭起了一座简易的高台。
台下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一直延伸到街尾。
这其中有昨天嚷嚷着退货的街坊,有刚下工来看热闹的苦力,当然,也少不了张启山安排在人群里准备起哄的马仔。
高台上,堆着一座白色的“小山”。
那是几百台昨天刚退回来的白鹿收音机,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
在“小山”旁边,摆着一只大的铁桶,里面盛满了水;一个烧得正旺的炭火盆,火苗在阳光下舔舐着空气;还有一把沉重的长柄大铁锤。
周兴和大丧带着三十号西区的兄弟,背对着高台站成一排人墙,硬生生在躁动的人群和高台之间隔出了一道安全线。
“搞什么鬼?不是说公审吗?怎么还不开始?”
“就是!把那黑心老板叫出来!”
人群里,几个马仔开始带节奏,底下的街坊们也跟着骚动起来。
“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陆峰穿着一件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独自一人走上高台。
没有开场白,没有道歉,甚至没有看一眼台下那些愤怒的脸。
嘘声瞬间四起。
“黑心鬼!”
“赔钱货!”
“用死人骨头做东西,你也不怕生儿子没屁眼!”
谩骂声像潮水一样涌来。
陆峰面无表情,拿起那只连接着大喇叭的麦克风,拍了拍。
“噗、噗。”
沉闷的扩音通过电流传遍整个广场,压住了那一瞬间的嘈杂。
“各位深水埗的街坊,各位父老。”
“这两天,我听到了很多话。有人说,我们白鹿收音机是‘阴料’做的,会招鬼,还会爆炸。”
台下一片叫骂:“难道不是吗!烂牙炳的手都炸废了!”
陆峰点了点头。
“既然大家都说这是祸害,是垃圾,那我陆峰绝不赚这个黑心钱!”
他突然扔掉麦克风,转身走向那堆白色的收音机。
“今天,我就当着全港九父老乡亲的面,把这些祸害——全销毁!”
话音未落,陆峰一把抄起地上的长柄大铁锤。
他深吸一口气,手臂上的肌肉猛地隆起,用尽全力抡圆了铁锤,对着那堆收音机狠狠砸了下去!
“嘭!”
一声巨响。
脆弱的塑料外壳在铁锤的重击下瞬间崩裂,白色的碎片像雪花一样飞溅开来,里面的零件崩得到处都是。
所有人都愣住了。
本来准备好臭鸡蛋烂菜叶想往上扔的人,手都僵在了半空。
这老板……疯了?
这可都是钱啊!
一台四十块,这一锤子下去,就是几百块没了?
“砰!砰!砰!”
陆峰一锤接着一锤,每一锤都带着要把这高台砸塌的气势。
昂贵的晶体管、精密的电路板,在铁锤下变成了废铁。
就在陆峰砸得起劲的时候,一道倩影突然冲上了高台。
“陆峰!你疯了!!”
白芷披头散发地冲上来,眼圈通红,一把抱住陆峰还要抡锤的手臂。
“别砸了!求求你别砸了!”
白芷带着哭腔,声音嘶哑,那种心碎和绝望演得入木三分,仿佛她真的是个看着自家男人败光家产的无助女人。
“这些都是兄弟们没日没夜赶出来的啊!每一台都是血汗钱啊!你怎么舍得……你怎么舍得啊!”
白芷死死拽着陆峰,转头冲着台下喊道:“你们不是说这是垃圾吗?好!那是我们的错!我们要饭也不赚你们的钱!可你们为什么要逼死我们!这可是几十万的货啊!”
那凄厉的哭喊声,让台下不少心软的师奶都红了眼眶。
“起开!”陆峰一把推开白芷,像个被逼上绝路的赌徒。
“既然大家不信,留着有什么用!砸了!全都砸了干净!”
“我不许你砸!”
白芷跌跌撞撞地扑进那堆废墟里,不顾锋利的塑料碎片划破手掌,从里面扒拉出一台外壳已经被砸裂了一道大口子、电池盖都飞了的收音机。
“就算死……也要让它死个明白!”
白芷颤抖着手,把散落在地上的电池捡起来,胡乱塞进那台破损的机器里,然后狠狠按下了开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台破破烂烂的机器上。
一秒。两秒。
“滋……”
一阵短暂的电流声后。
“……今日恒生指数报收……”
清脆、洪亮、甚至因为外壳破裂而显得更加清晰,声音响彻了整个广场。
那一瞬间,广场上都安静。
都被砸成这样了……还能响?
白芷捧着那台还在唱歌的收音机,泪流满面地看向台下。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就是你们嘴里的垃圾?这就是你们说的纸糊的烂货?!”
陆峰此时喘着粗气,扔掉了铁锤。
他一把夺过白芷手里那台还在响的收音机,大步走到高台边缘。
“好!既然还能响,那就让各位看个更明白!”
陆峰指着那桶水。
“有人说咱们的东西娇气,沾水就坏,是骗钱的货。那是你们被洋行那些娇贵的玩意儿给欺骗了!”
陆峰说着,直接把手里那台正在响的收音机,“噗通”一声扔进了水桶里!
广播声戛然而止。
台下发出一阵惊呼。
“完了,这下肯定废了。”
“进水还能好?那不成潜水艇了?”
陆峰面无表情,心里默默数了三秒。
“咱们香港湿气重,老百姓在码头、在街边讨生活,难免有个磕碰雨淋。所以我们在电路板上刷了一层防水胶。”
陆峰一边说,一边伸手进桶,把那台湿漉漉的机器捞了出来。
他用力甩了甩里面的水,重新按下开关。
“滋……今日恒生……”
声音再次响起!虽然带着点水声的杂音,但依然顽强地工作着!
“哗!”
台下彻底炸锅了。
这年头的电器,哪个不是供在柜子上怕受潮?直接扔水里还能响?这简直是神迹!
“洋人的东西沾水就废!我们白鹿的东西,这就叫——稳!”
陆峰吼完,把湿漉漉的机器放在一边,转身端起那个火盆。
“还有人说,这是死人骨头做的阴料?”
陆峰随手抓起一把刚才砸碎的白色外壳碎片,直接扔进了火盆里。
烈火舔舐着塑料。
“大家睁大眼睛看清楚!骨头烧出来是什么?那是白灰!是粉!”
黑烟冒起,一股刺鼻的塑胶味弥漫开来。
碎片迅速卷曲、融化,变成了黑乎乎的胶状物,滴落在炭火上滋滋作响。
陆峰用钳子夹起一块黑色的残留物,举高展示。
“看清楚了吗?这是胶!是工业塑料!哪里来的骨灰?哪里来的阴气?!”
陆峰怒目圆睁,指着台下那些张着嘴说不出话的马仔。
“造谣的人,心才是黑的!”
最后,陆峰把那台经历了重锤、水泡的收音机扔在舞台地板上。
“周兴!”
“在!”
台下的周兴应声,几步跨上高台。
“给我踩!”陆峰指着收音机。
周兴二话不说,抬起穿着大头皮鞋的脚,对着那台可怜的机器狠狠跺了下去。
“砰!砰!砰!”
三脚下去,连台板都在震动。
周兴移开脚。
收音机的外壳多了几道划痕,但依然没有散架。
陆峰弯腰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脚印,再次开机。
那顽强的广播声,像是个打不死的硬汉,第三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台下没有人说话了。所有人都用一种近乎敬畏的眼神看着那台白色的机器。
太硬了。
太强了。
这对于用惯了劣质货、或者根本买不起精贵洋货的穷苦人来说,这种“打不死”的品质,比什么漂亮话都管用。
“机子没问题,那人呢?”
陆峰突然冷冷地开口。
“带上来!”
大丧像拖死狗一样,把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拖上了台。
正是昨天那个手“炸废了”的烂牙炳。
此时的烂牙炳早就没了昨天的嚣张,鼻青脸肿,裤子都尿湿了。
“各位街坊!看清楚了!”
陆峰走过去,一把撕开烂牙炳胳膊上缠着的厚厚纱布。
没有血肉模糊,没有烧伤。
只有两条光溜溜的手臂,上面还残留着没洗干净的红油漆。
“这就是所谓的‘炸断手’?装电池的机器能炸断手吗?”陆峰抓起烂牙炳的手腕,高高举起展示给所有人看。
台下一片哗然,紧接着是出离的愤怒。
“我就说怎么可能炸那么厉害!原来是装的!”
“这个扑街!骗了咱们的同情心!”
“打死他!”
陆峰把喇叭怼到烂牙炳嘴边:“说!谁让你干的!”
烂牙炳吓得浑身哆嗦,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别打我!我说!是有人……有个穿西装的人给了我两百块钱!让我淋上汽油烧了陷害你们……还让我散布那是骨灰做的……我错了!各位街坊饶命啊!”
真相大白。
哪怕陆峰没点名是哪家洋行,但群众的怒火已经瞬间有了方向。
谁最不想让咱们用便宜货?
谁卖得最贵?
答案不言而喻。
“太缺德了!洋行卖那么贵就算了,还不许咱们用便宜的!”
“这是不给穷人活路啊!”
气氛烘托到了顶点。
陆峰知道,火候足了。
他手里拿着那台经过了水火大劫、外壳破裂却依然响亮的收音机,走到台前。
他看着台下那一张张从愤怒转为渴望的脸。
“各位街坊。”
陆峰举起手里的机器。
“洋行说它是垃圾,说它是祸害。但我陆峰哪怕赔上全副身家,也要告诉大家,这是咱们华人自己造的,真正属于穷人的东西!”
陆峰的声音嘶哑而狂热。
“这种摔不坏、水泡不烂、脚踩不碎的机器,只要四十块!你们,要不要?!”
短暂的沉默后,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呐喊。
“要!!”
那是一个苦力喊出来的,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我要!给我一台!”
“刚才那个退货的我不退了!把我的机器还给我!”
“峰哥!我有眼无珠!我要买两台!”
人群疯了。
这种经过“地狱测试”的神器,在这个物资匮乏、追求耐用的年代,就是无价之宝。
所有的谣言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最好的广告!
“别挤!都有!都有!”周兴和大丧拼命维持着秩序,但兴奋的人群差点把人墙冲垮。
台上那堆原本准备“销毁”的收音机,瞬间被一双双挥舞着钞票的手抢购一空。
……
远处,街角的一辆黑色轿车里。
张启山看着那疯狂的人群,看着台上那个接受万人欢呼的年轻人,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那是恐惧。
是对“野路子”彻底击败“正规军”的恐惧。
他引以为傲的所谓“渠道封锁”、“舆论抹黑”,在陆峰这种简单粗暴却直击人心的暴力公关面前,脆弱得像张纸。
“张生……怎么办?”司机小心翼翼地问。
张启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惊恐慢慢变成了怨毒。
“商业手段没用了。”张启山咬着牙,“如果不摁死他,以后九龙就没有洋行的饭吃了。”
“去九龙警署。找史密斯。”
轿车缓缓启动,消失在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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