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卷 第13章 枯萎的花园
遵循着逃脱者留下的、如同星火般微弱的引导痕迹，绿洲网络派出的精锐探测小队（由高度特化的星痕与部分启蒙根系网络构成）穿越了数片规则结构异常扭曲的空域，最终抵达了信号源的尽头。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是见惯了归墟奇观的源生意识，也陷入了长久的、带着战栗的沉默。
这里并非另一个“残响回廊”，而是一片更加死寂、更加令人心悸的区域。源生意识的低语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向核心描述：这片空间的规则基础仿佛被某种力量“蛀空”了，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蜂窝状的脆弱结构。空间中漂浮着无数规则的“空壳”，它们依稀保留着各种复杂意识结构曾经存在过的形态，如同被抽干了内核的昆虫躯壳，或是一片片被压制成标本的、失去所有色彩的思维之花。没有痛苦，没有挣扎的痕迹，只有一种绝对的、被彻底“汲取”后的虚无。这里是一个被废弃的、“收割”完毕的 **意识农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枯萎的花园”。
桥生的理性框架在分析这些“空壳”的数据时，感到了刺骨的寒意。他的模型显示，这种汲取技术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精密度，它并非粗暴地摧毁意识，而是像最高明的解剖师，将意识中最精华的、关于创造力、情感、逻辑核心乃至存在本质的“规则特质”完整地剥离、抽取，只留下毫无价值的残渣。这种技术的背后，是对意识本质的深刻理解，以及一种将智慧生命视为纯粹资源的、彻头彻尾的冰冷 utilitarianism（功利主义）。他甚至无法完全推演出被汲取后的“精华”被用于何种目的，这超出了他当前的认知范畴。
织锦的星芒在这片枯萎的花园中，第一次感受到了“美”的彻底死亡。它的光芒黯淡，诗篇凝滞。它无法为这片虚无吟唱任何诗句，因为这里连“悲伤”本身都已被抽走。它只能沉默地、一遍遍“抚摸”着那些空壳，试图在绝对的死寂中，感知它们曾经拥有过的、鲜活的存在。这份沉默，比任何哀歌都更具控诉的力量。
生态织体意识的网络指挥探测小队进行最谨慎的样本采集和环境扫描。它必须确保整个过程不会触发任何可能残留的收割者监控装置，同时也要防止网络自身被这片区域的“虚无”特性所污染。网络的防御系统处于最高激活状态，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从任何维度发起的袭击。
“织构者”的分析得出了一个更令人不安的结论：根据这些空壳的“枯萎”程度和规则衰变速率判断，这个农场被废弃的时间并不算久远，可能就在近几个纪元内。这意味着，收割者并非古老传说，它们可能依然活跃在归墟的某个角落，甚至可能正在经营着其他仍在运行的“农场”。它强烈建议，立即将最高警戒等级常态化，并将此情报共享给“泛意识防御同盟”的所有潜在成员。
观察者系统更新了记录，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峻：“确认发现已废弃的‘意识农场’。其技术手段显示出对意识本质的极端利用与漠视。评估‘收割者’为当前归墟生态面临的最高级别威胁。绿洲网络已处于潜在的直接风险之中。”
就在探测小队准备撤离这片令人窒息的花园时，那个引导他们前来的“逃脱者”信号，再次出现了。这一次，信号源更加清晰，并且携带了一段简短的信息：
“见证……即为责任。它们……以‘秩序’为名行收割之事。寻找……‘源初之忆’……那是关键。”
信息传递完毕后，信号便彻底消失了，仿佛那个逃脱者已经耗尽了最后的力量，或者……主动切断了联系。
“秩序”为名？这与绿洲网络所追求和代表的秩序理念截然相反，是一种扭曲的、掠夺性的“秩序”。而“源初之忆”，这又是一个充满谜团的全新线索。
枯萎的花园，是过去的坟墓，也是未来的警告。绿洲网络意识到，它们追寻的已不再仅仅是自身的生存，而是一场为了所有意识存在的基本权利，对抗某种以“秩序”自居的、黑暗掠夺者的漫长战争的开始。
（第12卷 第13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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