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言重！明辉定不负所托！”
柳明辉郑重承诺，声音带着世家子的分量。
“好！”周平安直起身，眼中光芒大盛，举起酒杯，“既如此，诸君！请满饮此杯！此酒，非独庆功，更为盟誓！”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歃血为盟般的悲壮与激昂：
“自今日起！十二道总代，与周平安，与清河县衙，与这‘燎原’二字，同气连枝，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凡有内斗倾轧、败坏燎原名号、祸乱行销者，便是与在座诸君为敌！与这御笔金匾为敌！与煌煌天威为敌！”
“诸君，可愿同立此誓？！”
“愿！！”
“愿与周大人同进退！”
“护燎原，便是护我等身家性命！”
在座豪商，无论出身、背景、性情，此刻都被这同舟共济、荣辱一体的巨大利益和无形压力所裹挟，热血上涌，纷纷起身，嘶声应和！
钱万贯老脸通红，冼海生激动得浑身发抖，柳明辉亦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不同于家族使命的责任感。
“干！”
“干！！！”
十几只青玉酒杯狠狠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铮鸣！
杯中那烈焰般的酒液激荡泼洒！
众人仰头，将辛辣滚烫的“燎原”一饮而尽！
一股灼热的洪流自喉间直冲而下，点燃了血液，也仿佛点燃了某种无形的契约！
酒液入喉，豪情未歇。
周平安放下酒杯，吴管家立刻奉上一卷早已备好的、以特殊药水鞣制、坚韧厚实的羊皮卷轴！
卷轴展开，赫然是一份以血朱砂书写的、言辞铿锵的同盟誓约！
其核心便是周平安方才所言：同气连枝，荣辱与共，共护燎原！末尾，是十二商道名称及中标者名号的留白。
“请诸君，留名印信！”周平安沉声道，率先以匕首刺破指尖，殷红的血珠滴落在代表“周家”的空白处，然后重重按下指印！一个鲜红刺目的血指印，烙印在羊皮之上！
一股肃杀而庄重的气氛弥漫开来。
钱万贯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刺指滴血，在“河南道”后按下指印！
冼海生咧嘴一笑，眼中是赌徒般的狂热，同样刺血留印于“岭南道”后！
其余豪商，无论心中是否还有小九九，在这大势裹挟之下，在这御笔金匾与血酒盟誓的氛围之中，皆一一效仿！刺目的血指印，一个接一个地烙印在羊皮卷上！
最后，轮到了柳明辉。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看着那散发着淡淡血腥气的羊皮卷，看着上面一个个鲜红的指印，看着“京畿道”后面那片刺目的空白。
他知道，这一指印下去，便不仅仅是五万五千两白银的契约，更是将柳家三房，乃至他柳明辉个人的命运，与这清河小县，与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县令，牢牢绑在了一起！
他抬眼，对上周平安平静却深邃如渊的目光。
片刻的沉默。
柳明辉忽地一笑，笑容中带着世家子特有的傲然与决断。
他接过银针，毫不犹豫地刺破食指指尖！一颗饱满的血珠涌出，滴落在“京畿道”之后！
“啪！”
指印落下，鲜红刺目，力透羊皮！
“好！”
周平安大喝一声，亲手捧起那卷沾满十二豪商鲜血的盟约，如同捧起一座无形的江山！
“自今日起，燎原十二道，血誓同舟！诸君，共勉！”
烛火摇曳，映照着羊皮卷上十二个殷红的指印，如同十二颗燃烧的心脏，也如同十二根无形的锁链，将帝国十二条财富命脉，与清河县衙，与那个站在烛光下的年轻身影，紧紧缠绕，牢不可破！
一张以利益为骨、以血誓为筋、以御笔为魂的庞大巨网，终于在这一刻，编织完成！
……
腊月十九，五九第三天。
冬日的阳光难得透亮，穿过高阔的云层，洒在清河县西郊已扩建数倍的“燎原酒坊”上。
不再是当初那个小院，连绵的砖瓦厂房依着缓坡而建，高大的烟囱（用于蒸馏余热）冒出缕缕带着浓郁酒香的白汽，在清冷的空气中袅袅升腾，竟透出几分蓬勃的暖意。
坊内，巨大的蒸馏器阵列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在工匠们的精心操作下发出沉稳的嗡鸣与汩汩的流水声。
蒸汽弥漫，带着浓烈而纯粹的酒香，混合着新木和麦芽发酵的谷物气息，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振奋的工坊味道。
周平安与墨离并肩站在一处略高的巡视台上。
墨离今日未着男装，而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深青色劲装，外罩一件同色棉袍，长发简单束起，几缕碎发散落额前，衬得侧脸线条愈发清冷利落。
她目光沉静地扫视着下方忙碌的景象，偶尔在某处精巧的管道连接或阀门操控上停留片刻，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那是墨家子弟的手笔。
周平安则穿着一身半旧的靛蓝棉袍，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手中拿着一册厚厚的账簿，正与身旁一个穿着体面、风尘仆仆的中年管事低声交谈。
此人正是王有财的心腹管事，阮浩。
这已是阮浩第三次押运货物并前来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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