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大堤以西三十里,刘家村。
铜锣被敲得变了形,老支书刘宝根站在村口的大磨盘上,嗓子眼里全是血腥味。
“撤!都给老子撤!东边口子守不住了!只带人,那些坛坛罐罐都扔了!命要紧!”
天不是在下雨,是在泼水。浑浊的泥汤子漫过膝盖,村里早乱成了一锅粥。
鸡飞狗跳,还有个舍不得家里那两头老母猪的大婶,死死抱着猪圈门,坐在泥水里嚎丧。
就在这绝望的当口,两道刺目的强光撕开了雨幕。
那是重卡特有的氙气大灯。
轰隆隆的引擎咆哮声甚至盖过了雷声,一支车队疯了一样冲进村口。
领头的是辆改装过的重型越野卡车,后面跟着五六辆皮卡,车斗里挤满了人。
刘宝根心里一沉。这荒郊野岭大半夜的,难道遇上趁火打劫的了?
车还没停稳,副驾驶门被一脚踹开。
一个铁塔般的黑大个跳进泥水里。
满脸横肉,背上居然背着两口黑漆漆的大铁锅,左手右手各拎一把菜刀。
这造型,活脱脱就是刚下山准备劫道的黑旋风李逵。
后面跳下来那群人更没法看。
清一色的半大小子,有的还留着长发,虽然被雨淋成了落汤鸡,但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头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手里拿着的家伙事儿也不是枪,而是特大号的管钳、扳手、撬棍。
“完了!”刘宝根腿肚子转筋,差点从磨盘上滑下去,
“这哪来的土匪?这时候还要来抢劫?”
几个胆小的村民赶紧把孩子往身后藏,那个嚎丧的大婶也不嚎了,哆哆嗦嗦地看着这群凶神恶煞。
“都愣着干啥!看戏呢?”
那个背锅的黑大汉,
红星湾抗洪大队食堂的一把手铁牛,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两把菜刀往卡车栏板上狠狠一剁。
锵!火星子溅起半尺高。
“红星厨师班到了!除了人和活物,其他破烂都不许管!”
铁牛扯着破锣嗓子吼,
“谁是管事的?这一片归我们接管了!”
刘宝根硬着头皮迎上去,手里紧紧攥着铜锣锤子:
“这……这位好汉,不管是哪条道上的,我们村真没钱……”
“钱个屁!”
铁牛眼珠子一瞪,扭头冲后面那群“杀马特”骂道:
“技校的小兔崽子们,平时打架不是挺能耐吗?谁也不服谁?现在看你们真本事了!
十分钟,把走不动道的老人、小孩,都给我扛上车!
少救一个,回去扣你们一个月的红烧肉!”
“得嘞!牛哥您就瞧好吧!”
领头的一个黄毛把手里的管钳往腰带上一插,吹了声尖厉的口哨:
“兄弟们,干活!别让那帮搞科研的书呆子看扁了咱们搞技术的!”
这群“土匪”呼啦一下散开,动作比正规军还快。
刘宝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看着最不像好人的“红毛”一脚踹开隔壁二大爷家的门。
二大爷瘫痪在床好几年,一百六十斤的体重,平时出门得两个壮劳力抬。
也就几秒钟,那“红毛”背着二大爷就冲了出来,健步如飞。
二大爷吓得哇哇乱叫,那小子还不耐烦:
“别叫唤!再叫把你假牙颠掉了我可不赔!”
另一个纹着花臂的小子,左手夹着一个哭闹的娃娃,右手又捞起一个,像是夹着两个公文包,蹬蹬蹬往卡车上冲:
“别哭别哭,叔叔车上有糖,还有刚才顺手摸的俩咸鸭蛋!”
原本混乱不堪的撤离现场,被这帮“土匪”一冲,竟然出奇的高效。
他们不讲道理,不听解释,看见人就往车上扔,哪怕是那两头死沉的老母猪,也被四个小伙子喊着号子给抬上了皮卡。
“这……”刘宝根彻底看傻了,“这到底是抢劫还是救人啊?”
还没等他想明白,村东头的大堤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闷雷在脚底下炸开。
决口了。
浑浊的江水夹杂着连根拔起的树木和死鱼,形成了一道两米高的浪头,直直压了过来。
缺口不大,但在这种暴雨加持下,吞掉整个村子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堵不住了!快跑!”村民们刚放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跑个屁!”
一声暴喝从雨幕深处传来。
大地开始剧烈震颤,这动静比刚才车队来的时候还要猛烈十倍,地面上的积水都在跟着跳动。
一辆怪模怪样的黄色钢铁巨兽从雨幕中碾了过来。
底下是宽大的履带,上面却长着四只巨大的机械臂,每一只机械臂的末端都装着液压抓斗,关节处还闪烁着幽蓝色的指示灯。
驾驶舱里,王浩歪戴着安全帽,嘴里叼着半根被雨水泡烂的烟,双眼通红。
这是红星重工原本用来吊装“逐日者”一级火箭引擎的重型抓举机,代号“大力神”。
这玩意儿的设计指标是能在六级风中精准抓取五十吨重的精密仪器,误差不超过三毫米。
“都闪开!别溅一身血!”
王浩猛地一推操纵杆。
那台“大力神”发出一声类似于远古野兽的低沉咆哮,巨大的机械臂猛地挥动,直接抓起了停在路边的一辆满载渣土的重型自卸卡车。
那是十几吨重的大家伙,还是满载状态,在这台机器手里却跟个塑料玩具似的。
“去你大爷的!”
王浩骂了一句,操纵机械臂抡圆了,借助离心力,把那辆装满土的卡车狠狠地砸进了决口的洪水中。
轰!
泥水溅起十几米高,甚至拍到了旁边大树的树梢上。
紧接着,机械臂又是一转,多功能液压剪弹出,直接卡住路边几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杨树。
咔嚓!
甚至没听见锯木头的声音,大树被生生剪断。
机械臂顺势抄起树干,连着庞大的树冠一起塞进了缺口。
简单,粗暴,毫无技术含量,全是纯粹的暴力美学。
三下五除二,两辆报废卡车,五棵大树,再加上十几吨的沙袋,那个刚才还要吃人的决口,硬是被这蛮不讲理的钢铁怪物给强行堵死了。
奔涌的水流瞬间缓了下来,变成了涓涓细流。
王浩把嘴里那根烂烟吐在地上,打开舱门冲下面还在发呆的众人喊:
“看什么看?赶紧填土啊!等这铁疙瘩没电了咱们都得玩完!”
村民们这才如梦方醒,拿着铁锹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雨稍微小了一点,但危机还没完。
村口那座石桥被第一波洪水冲垮了一半,只剩下几根钢筋裸露在外,一群人被堵在河对岸过不来。
一个小姑娘吓得坐在泥地里哇哇大哭,怀里还死死抱着个湿透的书包。
刚才那个“黄毛”技校生正在这边固定缆绳。
他看了一眼那个小姑娘,把嘴里的口香糖吐进泥水里,从工具包里掏出一把电动扳手别在腰后。
他没犹豫,直接踩着那些甚至还在晃悠的湿滑钢管,像只灵活的猴子一样窜到了对岸。
脚下就是翻滚的浊浪,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哎哎哎!危险!别逞能!”刘宝根在后面喊破了音。
黄毛理都没理,冲过去一把抄起小姑娘,又把书包挂在自己脖子上。
“怕啥?”黄毛对着小姑娘做了个鬼脸,露出一嘴刚才磕了泥的牙,
“哥以前在厂里是高空作业修飞船外部挂架的,这破桥还没我家脚手架高。闭眼,数三个数!”
还没等小姑娘数完,这小子已经在晃动的残桥上跑了个来回,每一步都踩在受力点上,稳得可怕。
咚。
双脚落地。
“好了,到家了。”黄毛把孩子放下,把自己那件全是油污的夹克脱下来给孩子披上,顺手从兜里掏出一个银色的扳手递过去,
“拿着防身,别丢了,这可是钛合金的。”
刘宝根这会儿已经彻底服了。
这帮人,干活不要命,说话没正形,但办事儿是真他娘的靠谱。
“支书!支书!”
村里的通讯员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个像砖头一样的老式步话机拼命拍打:
“完了,完了!基站塌了!跟上面联系不上了!这要是还有大水,咱们连个求救信儿都发不出去!”
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联就等于等死。
“让让,借个火。”
一个戴着厚底眼镜、斯斯文文的年轻人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他穿着红星厂的灰色工装,跟那帮杀马特技校生显得格格不入,但身上也是一身泥。
他从那个满是泥水的防水包里掏出一个像锅盖一样的东西,往房顶上一扔,
然后打开一台像砖头一样厚的军用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起,屏幕上的代码像瀑布一样流淌。
“这是啥?”通讯员傻眼了。
“没什么,这本来是‘南天门’天梯工程用来给近地轨道飞船做相控阵雷达引导的备用终端。”
眼镜男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吃了什么:
“我看这地形,这附近的民用基站肯定是废了,就顺手把它改成了个大号wiFi发射器。”
滴——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连上了。”眼镜男把电脑屏幕转过来,指了指上面满格的信号图标,
“直接连的厂里的同步卫星。不过咱们这是占用的‘南天门’内部加密频道,虽然能跟外界通话,
但只能看高清无码的86版《西游记》,凑合用吧。”
刘宝根看着屏幕上那个清晰无比的信号格,嘴唇哆嗦着:
“这……这就好了?比县里的电话线还快?”
“那肯定。”眼镜男合上电脑,淡定地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
“这可是用来传几个t的天文数据的带宽,发个求救信号那不是洒洒水。”
雨势渐歇,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危机暂时解除。
铁牛正带着一帮小子在村委会的院子里支起那两口大黑锅,姜汤的辛辣味混着红烧肉的浓香,把全村人的魂都勾走了。
刘宝根走到正在给“大力神”做液压系统检查的王浩面前,从贴身兜里掏出一包被压扁了的红塔山,哆哆嗦嗦地抽出一根递过去。
“同志……不,兄弟。”老支书眼眶通红,声音哽咽,
“你们到底是哪个部队的王牌军?这么好的装备,这么硬的作风,肯定是保密单位吧?”
王浩接过烟,也没用火机,直接就着还在发烫的排气管点着了,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并不完美的烟圈。
他看了一眼正在给老乡盛肉的大嗓门铁牛,又看了一眼那边正跟村里姑娘吹牛说自己“开过高达”的黄毛,还有那个还在敲代码的眼镜男。
“部队?”
王浩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指了指胸口那枚沾满泥巴的红色徽章。
“大爷,您看岔了。”
“我们就是个造拖拉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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