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治郎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被困在笼里的憎珀天已经化为灰烬消散。
东方天际早已破开鱼肚白，暖金色的日光正一寸寸吻过大地。
静弥喉咙里发出断续的、意义不明的气音，像是呜咽，又像是压抑着巨大痛苦的喘息。
蓝色竖瞳时而涣散，时而紧缩。
脸上那些幽蓝的裂纹光芒急促地明灭，仿佛心脏搏动，却紊乱不堪。
记忆碎片带着排山倒海的情感冲击，与此刻驱动她身体的、想要撕裂眼前鲜活生命、啜饮温热血浆的鬼之本能激烈交锋。
那本能叫嚣着杀戮，而记忆深处的声音却在尖啸着警告。
静弥踉跄着后退，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指甲深深抠进发间，跪在地上，身体蜷缩起来，仿佛承受着某种无形的、来自内部的酷刑。
脸上的蓝色裂纹像是活了过来，疯狂地扭曲、蔓延，又试图回缩，皮肤下似乎有幽蓝的光在血管里乱窜。
“不……不能……杀人……”她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词句，“蜜璃……朋友……忍在等我……”
甘露寺蜜璃终于能顺畅呼吸。
她立刻后撤两步，拉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但手中的日轮刀并未归鞘，依旧警惕着。
她的心脏还在狂跳，后背已被冷汗浸透，颈侧被冰锥尖端触及的地方传来阵阵刺痛和麻木，提醒着她刚才距离死亡有多近。
但她更关注的是静弥的状态。
“静弥？你能听见我吗？”甘露寺蜜璃试探着，声音放得极轻，怕刺激到她。
静弥没有回答，只是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那些无序飘散的冰蝶和血雾开始不受控制地暴走，在她周围形成小型的、混乱的冰霜漩涡，切割着地面和空气，也划伤了她自己。
甘露寺蜜璃看得心惊，却不敢贸然靠近。此刻的静弥就像一颗极不稳定的炸弹。
“甘露寺姐！”
炭治郎的声音带着急切，从边缘传来。
甘露寺蜜璃猛地转头，看见炭治郎、祢豆子和不死川玄弥三人快速跑了过来。
炭治郎和不死川玄弥身上都带着战斗留下的伤痕和尘土，显然经历了一番苦战。
但两人的眼神明亮，呼吸虽然急促却还算平稳，看起来并无大碍。
祢豆子紧紧跟在哥哥身边，跑过来就抱住了甘露寺蜜璃。
看到怀里沐浴在逐渐明亮的晨光下的祢豆子，甘露寺蜜璃差点喜极而泣：“太好了！祢豆子！”
但她的喜悦只持续了一瞬，目光立刻又回到了蜷缩颤抖的静弥身上。
“那人是怎么回事啊？”不死川玄弥皱着眉头，枪口不自觉地抬起，指向那个被混乱冰霜漩涡包裹的身影。
他感受到了强烈的、不稳定的鬼气，以及那股与静弥之前清冷感截然不同的狂暴寒意。
“静弥姐鬼化了？甘露寺姐你没事吧？你也受了好重的伤！”炭治郎看到了静弥的状态，也看见了甘露寺蜜璃身上的伤，心猛地一沉。
他也闻到了空气中浓烈的、混合着血腥味、冰寒与挣扎的痛苦气息。
尤其是静弥身上那股暴戾鬼气，让他握紧了日轮刀柄。
“都怪我……如果能再快点解决本体……”
炭治郎的声音充满了自责。
他明白，静弥是为了给他们争取时间，才不得不长时间高强度使用血鬼术与憎珀天周旋，最终被逼到了这个地步。
祢豆子轻轻松开了抱着甘露寺蜜璃的手，清澈的粉色眼眸担忧地望向静弥的方向。
她能感觉到静弥此刻的痛苦和混乱。
甘露寺蜜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在场经验最丰富的柱，她必须稳住局面。
“我没事，但现在只能让静弥自己扛过去了……”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浓浓的不忍，目光紧紧锁住静弥，“我们强行介入，可能会刺激她，或者让她在反抗中伤得更重……甚至……”
甚至彻底堕入鬼道，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众人都明白。
现在的静弥，就像走在万丈悬崖边的钢丝上，任何外力的触碰，都可能让她万劫不复。
不死川玄弥这才将枪垂下，但眉头依旧皱着：“她刚才……差点杀了你吧？”他看向甘露寺蜜璃颈侧那一点明显的冻伤淤青以及身上的伤口。
甘露寺蜜璃摸了摸脖子，露出一个有些复杂但依旧温暖的笑容：“嗯……但最后她停下来了。因为她是静弥啊。”
她看向静弥，眼神坚定，“我们得相信她。”
场中，静弥的挣扎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她不再发出破碎的词语，只是喉咙里滚动着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低吼。
抱住头的双手指节捏得发白，甚至能听到骨骼轻微的咯吱声。
周身的冰霜漩涡时大时小，极寒的气息与体内某种灼热的冲动形成冲突，让她的皮肤表面时而凝结冰晶，时而蒸腾起细微的白气。
最明显的变化，是她脸上的蓝色裂纹。
那些裂纹不再疯狂蔓延，光芒的闪烁也逐渐变得有规律——明灭之间，仿佛在跟随着某种缓慢而艰难平复下来的心跳节奏。
右脸上原本几乎要侵入左脸的幽蓝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地向后退缩。
颜色也从刺眼的亮蓝逐渐转为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暗蓝色，最后像是失去了光源般，彻底黯淡、隐没入皮肤之下，只留下一些淡到几乎看不见的青色痕迹。
终于，那混乱的冰霜漩涡彻底消散了。
静弥蜷缩的身体猛地一颤，然后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气，向前软倒，双臂撑地，剧烈地喘息起来。
白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遮住了她大部分脸庞。
她喘息的声音粗重而痛苦，每一次吸气都仿佛用尽了全力，呼气时则带着颤音。
撑在地上的双手指尖深深抠进泥土和冰碴混合的地面，指甲边缘甚至渗出了细微的血丝——那是她刚才无意识中自己弄伤的，此刻正在鬼的恢复力下缓慢愈合。
“静弥…姐？”炭治郎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一小步，声音放得极轻。
静弥的身体僵了一下。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
白发从脸侧滑落，露出她的面容。
左边瞳孔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圆形，属于人类的焦距和神采正在艰难地重新汇聚。
脸上的裂纹完全隐去，只留下些许淡青色的痕迹和异常的苍白。
嘴角的尖牙也缩了回去。
只是她的眼神空洞而疲惫，仿佛刚刚从一个极其漫长恐怖的噩梦中挣脱，尚未完全分清梦境与现实。
她的目光有些涣散地扫过眼前的几人——焦急关切的炭治郎，担忧的祢豆子，警惕未消的不死川玄弥。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甘露寺蜜璃身上。
视线艰难地聚焦在甘露寺蜜璃颈侧那片明显的冻伤淤青，以及她身上其他战斗留下的痕迹上。
“对不起，蜜璃……”
那声沙哑至极的道歉，像是耗尽了静弥刚从混沌中挣扎出来的所有力气，轻飘飘地落在晨光里。
甘露寺蜜璃整个人都愣住了，大睁的双眼眨了眨，似乎花了足足两秒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下一秒，她漂亮的绿色眼睛瞬间被水汽盈满，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下一瘪。
“呜哇——！”
她完全忘了自己柱的身份和刚刚的紧张，日轮刀“锵”地一声归鞘，张开双臂就冲了过去。
紧紧抱住了跪坐在地上的静弥，把脸埋在她沾满尘土的肩头，放声大哭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静弥你终于醒啦！呜呜呜……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那哭声毫无顾忌，充满了后怕、释然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滚烫的泪水迅速濡湿了静弥肩头的布料。
甘露寺蜜璃抱得那么紧，双臂微微颤抖，像是要把自己刚才的恐惧和此刻的安心全都传递过去。
静弥被她撞得轻轻一晃，身体深处还残留着脱力和剧痛后的虚软。
这份拥抱的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人类特有的、几乎有些灼人的体温和剧烈心跳。
愧疚感如同冰水浸透骨髓，让她声音更低：“对不起……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还、还伤了你……”
“没有！一点都没有！”甘露寺蜜璃猛地抬起头，眼泪糊了一脸，却绽开一个比朝阳更灿烂、更坚定的笑容，用力摇头。
“你看！大家都好好的！炭治郎、玄弥、祢豆子，还有我！你也要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
她一边说，一边又把静弥搂得更紧了些，仿佛生怕一松手，对方又会消失。
静弥望着这张哭花了却光彩夺目的脸，感受着这份毫无保留的温暖与牵挂，心底那层在鬼化边缘凝结的最后寒冰，终于“咔嚓”一声，彻底消融。
一股汹涌的、迟来的酸楚与庆幸狠狠撞上她的喉咙。
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迅速模糊了视线。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哽咽的气音，最终将所有翻腾的心绪，化作更用力的回抱和一声带着泣音的呼唤：“蜜璃……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谢谢你，把我从深渊边缘拉了回来。
就在这时，另一个温暖的身体也轻轻地、试探性地贴了过来。
祢豆子不知何时跪坐在了静弥另一侧，伸出双臂，有些羞涩地环抱住了静弥和甘露寺蜜璃，把柔软的脸颊贴在静弥的手臂上。
然后，一个细微的、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带着刚学说话般的生涩和努力，轻轻响起：
“早……早上好。”
静弥的身体猛地一僵，连哭泣都暂停了。
她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臂弯里的祢豆子。
黑发少女沐浴在越来越灿烂的金色阳光中，周身没有一丝青烟，粉色的大眼睛清澈明亮，正含着温暖的笑意和一点点腼腆，专注地看着她。
“祢……豆子……？”静弥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你……不怕阳光了？还能……说话了？”
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复杂的情绪。
祢豆子用力地点了点头，笑容扩大：“早上好！”
一股混合着强烈欣慰与感同身受的暖流冲刷过静弥的心田。
她松开一只手，温柔地将祢豆子娇小的身躯也紧紧揽入怀中，将脸埋在祢豆子和甘露寺蜜璃温暖的气息之间，肩膀微微耸动。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她喃喃着，分不清是在说祢豆子，还是在说自己，抑或是在说这劫后余生的所有人。
“嗯！”甘露寺蜜璃带着浓重的鼻音，也重重点头，三个人在晨光中紧紧相拥。
过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稍稍平复。
静弥深吸一口气，抬起泪痕未干却已恢复清明的脸，越过甘露寺蜜璃和祢豆子的肩膀，看向一直守候在旁的两位少年。
炭治郎的脸上带着温和而释然的微笑，那双赫灼色的眼眸里盛满了由衷的喜悦。
而不死川玄弥则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脸颊上泛起一层红晕，手里握着的枪管下意识地蹭了蹭裤腿。
静弥松开怀抱，和甘露寺蜜璃互相搀扶，有些摇晃地站起身。
她站稳身体，目光扫过炭治郎身上的伤痕，最后落在不死川玄弥脸上，嘴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个尽管疲惫却无比真挚、如释重负的温暖笑容。
“炭治郎，玄弥，”她的声音仍有些沙哑，却清晰平稳，“谢谢你们。辛苦你们了。”
炭治郎立刻摇头，认真地说：“不，静弥姐，是你辛苦了！是我们应该谢谢你！”
如果不是静弥拖住憎珀天，他们绝无可能有机会追击并击败本体。
而不死川玄弥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清晰地叫到，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他飞快地瞥了静弥一眼，又立刻移开目光，脸似乎更红了些，从喉咙里含糊地挤出一句：“……哼，没事就好。”
他想起了自己的哥哥不死川实弥对鬼那深入骨髓的憎恶，也想起了自己刚才对静弥升起的戒备和枪口。
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愧疚和别扭的情绪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东方，太阳已经完全跃出地平线，万丈金光无私地洒向这片饱经蹂躏的森林，驱散了所有夜的阴霾，也温暖着每一个伤痕累累却依然挺立的身影。
废墟之上，冰霜在消融，焦土间似乎也有新绿在萌动。
静弥站在光中，感受着体内平复下去的躁动和同伴们实实在在的温暖，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回来了。
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地，从最深的黑暗与寒冷中，踏着阳光，回到了他们身边。
喜欢鬼灭：雪至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鬼灭：雪至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