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睁开眼，眼神先是有些茫然，随即变得清明。
她望向林霄，盈盈下拜，行了一个标准的古礼，声音温婉动听，却带着一丝空灵：
“多谢公子出手，替小女子洗涤怨念，稳固魂体。此恩，雨婷没齿难忘。”
林霄摆了摆手，语气随意：
“举手之劳。让你这样消散太可惜了。
能从古代留存至今，怨念消而不散，魂体凝而不溃，
你已算得上是‘鬼仙’之属，极为罕见。
再者，你确实未曾害人，我自然没有理由收你。”
“是，多谢公子体谅。”
那女子再次行礼。
“你叫什么名字？”林霄问。
“回公子，小女子姓陈，名雨婷。”
她轻声回答。
“陈雨婷。”
林霄点点头，语气稍稍严肃了一些，
“你应该知道，人鬼殊途。”
陈雨婷身体微微一颤，低下头：
“小女子……知道。”
“既然知道，”
林霄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那你还如此纠缠于他？！你可知你每晚入他梦境，压他床榻，
虽未吸取精气，但阴气侵体，长此以往，他阳气衰微，
轻则大病缠身，重则折损阳寿！这就是你想要的？”
陈雨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焦急和委屈：
“公子息怒！小女子绝非有意加害相公！我……我只是想让他记起前尘往事，
记起我们曾拜过天地……除此之外，绝无半点恶意！是我考虑不周，
害相公受苦了……”
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林霄看着她惶恐又真诚的样子，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
“好了，起来吧。
你的心思，我明白。
现在怨念已除，神智清明，你们……自己聊吧。”
跪在地上的陈雨婷闻言，缓缓站起身，转向陆文博。
她一步步走近，那双泛红的眸子深深凝视着他，
里面翻涌着数百年的思念，委屈，爱恋，最终化作一声轻柔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唤：
“好久不见……相公。”
陆文博彻底懵了，下意识地看向林霄，眼神里全是求助和不知所措。
林霄摊了摊手，一脸“与我无关”的表情：
“你看我干嘛？又不是我媳妇儿。
那是你前世的媳妇儿，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那种。
是去是留，怎么相处，现在你得自己决定。”
陆文博张了张嘴，又看向眼前这位既陌生又似乎有种奇异熟悉感的古装女子，
她美丽丽哀伤，眼神里的情意几乎要溢出来。
他内心挣扎了片刻，终于涩声开口：
“你……你真是我前世的……妻子？”
陈雨婷用力点头，眼泪无声滑落：
“天地为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我拜过天地，饮过合卺酒……只不过，你都不记得了……”
她的声音带着无尽落寞。
“梦里那些事……也都是真的了？”
陆文博想起那血腥的夜晚，声音有些发颤。
提到这个，陈雨婷周身鬼气不受控制地一阵波动，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
咬牙切齿道：
“是……那群畜生……”
浓烈的恨意再次涌现。
“哎呦好了好了！冷静冷静！
”陆文博见她又有失控的迹象，连忙摆手安抚，
“别激动！我家玻璃已经没了，吊灯可不能再坏了！”
陈雨婷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收敛鬼气，重新恢复那温婉的模样，歉然道：
“对不起……我……”
陆文博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那点恐惧奇异地消散了不少，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唏嘘，
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想了想，又问：
“这么说，这半个月，每天晚上……真是你压在我……床上了？”
陈雨婷点点头，声音细若蚊蚋：
“是……但我发誓，绝无害你之心，也未曾吸取过你半分精气魂魄。
我只是……只是想离你近一些，看着你……”
林霄在一旁适时补充：
“这倒是实话。她要是真吸了你的精气，
你小子现在绝不可能只是有点黑眼圈，精神不振，早就该病得下不了床了。”
陆文博看看林霄，又看看眼前楚楚可怜，却又强大得吓人的“前妻”，
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霄见状，笑了笑，对叶晓书和苏璃说：
“好了，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让他们自己慢慢聊吧，
毕竟这种事……总得有个适应过程。走了。”
叶晓书一愣：“啊？表姐夫，这就……完了？不管了？”
“不然呢？”
林霄已经转身朝门口走去，
“这里已经没有需要‘处理’的邪祟了，只剩下两个人……呃，
一人一鬼之间需要理清的情感问题。
我们外人杵在这儿干嘛？当电灯泡吗？”
苏璃也忍俊不禁，拉了一把还在发懵的叶晓书：“走吧晓书，听你姐夫的。”
叶晓书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林霄和苏璃离开了陆家。
房门轻轻关上。
偌大却一片狼藉的客厅里，顿时只剩下陆文博，和飘在他面前，
眼神殷切又带着不安的陈雨婷。
一人一鬼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最后还是陆文博先打破了沉默，他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
“那个……陈小姐，你能不能……别叫我‘相公’了？
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辈子，我叫陆文博，你叫我文博就行。”
陈雨婷的眼神黯淡了一下，轻声问：
“你……讨厌我了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陆文博连忙摆手，
“我只是……只是还需要点时间适应。
毕竟这事太……玄幻了。而且你也看到了，
我刚被你吓了一跳，玻璃都震碎了……”
他指了指满地狼藉。
陈雨婷看着地上的碎玻璃，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
陆文博摆摆手，看着眼前女子温婉哀伤的模样，
心里那点不适渐渐被一种奇异的怜惜取代，
“你……也没有真的害我，只是想让我记起你……”
听他语气松动，陈雨婷黯淡的眼眸重新亮起一点光彩，她微微屈膝，
露出一个极浅，却足以令满室生辉的温婉笑容：
“是。文博……公子。我们可以……慢慢相处。”
屋外，黑色宝马缓缓驶离“御景天成”小区。
车上，叶晓书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频频看向后视镜里的林霄，
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
“表姐夫，这样……真的没事吗？就把文博和一个……女鬼，单独留在那儿？”
林霄舒服地靠在座椅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嘴角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能有什么事？那陈雨婷怨念已消，魂体稳固，又对陆文博只有深情没有恶意。
她现在的状态，与其说是厉鬼，
不如说更像一个拥有力量的鬼仙。
只要陆文博自己心里不抵触，愿意接受这段奇特的‘缘分’，
他们相处起来，说不定比很多活人夫妻还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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