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帝王与贵妃最终什么都没说,也算是默许了李锦荣的和离要求。
出宫之后,谢檀渊亲自陪同她去了京兆尹府,一起为他们夫妻和离记档。
当时是京兆尹亲自接待,也是他亲自记档;在李锦荣拿出写好内容的圣旨之后,这人便开始后背出汗,记档时手都是抖的。
这可是上将军啊,怎的忽然就要和离了,不是说上将军深爱夫人么;可是慌乱抬眼间看清上将军眼中的不舍,京兆尹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而后心中更是不可置信。
再看到是镇国夫人拿出圣旨,便确定了心中猜测,原来竟是镇国夫人提出和离!
可是为何呢?
上将军何等的洁身自好,自大婚后府里只有夫人一个女子;便是那温如玉归京后,京都有不少关于上将军与她的流言,人们也见过上将军与温如玉一道去城郊接回京的温家人,可到底也没将人纳入府中不是么。
端看温家人被斩的,被流放的,就连那温如玉也跟着被流放,就知道上将军并未与她有什么不清不白之事,怎的镇国夫人竟要闹着和离?
记档之前,京兆尹有心劝说几句,但手中的圣旨令他不敢多言;直到将人送出去,才跌坐在椅子上,缓缓松了口气。
上将军岂止是不舍,分明眼中都是对镇国夫人的情意;可这记档之事他身为京兆尹也推脱不开啊,也不知日后上将军会不会因此记恨。
回府的马车上,谢檀渊看着面前平静的女子,启唇几次才问出口:“锦儿打算在哪处府邸居住,你那般喜爱花房,我叫人给你挪过去?”
李锦荣摇头:“不必如此费事,有些药草我已吩咐春桃几个整理好,其他的留下你也可去看看放松精神,不过有劳福伯要精心些打理。”
顿了顿又道:“我也不准备在京都常住,江南那边已经建好了宅邸与商行总店,不日便将启程。”
谢檀渊怔愣低喃:“竟是如此么,锦儿那般早便打算好了一切。”
“所以我说你待我不够真心。”李锦荣淡淡道:“你我对弈两年,从我的棋弈之道便能很轻易确定我的性子,从不拖泥带水。”
男人面露惭愧:“是啊,我分明已经察觉到你的性子,却还是心存侥幸;只以为你同世间女子一般,会迁就我,会为了我而宽容大度。”
却忘了她也是至情至性,喜欢了便纵情享受,不喜欢了便可抽身离开;在她这里,从来没有将就二字可言。
“为何一定要去江南?”谢檀渊还想挽留:“若你担心京都的种种猜疑与非议,我可出面说清你我和离的缘由,绝不会令你面对这些。”
他怎么舍得放开她的手?
事到如今,反而发觉她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出类拔萃,更令人移不开眼;她若是离开京都,那他心中计划的重新追逐还如何施行,还能再有机会?
且她远去江南,多的是隽美风流的男子,谁知何时会有什么男子走入她心间;到那时,谢檀渊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只一眼,李锦荣便看清他心中想什么,哼笑一声:“你当我脑子里只有那些情情爱爱么?”
之所以选择去江南,并不是惧怕面对京都的一切;李锦荣始终坚持心中所筹谋之事,京都的商行与医馆、学堂都已经初具规模,有她的人看着,一切都会顺利进行;再有李家人偶尔帮忙看着与打点,她完全可以放心。
而江南将是她之后所图之事的更重要之地,自然要由她本人去主持才能更放心。
“你也知,江南之地人们的痼见远比京都更深,那里的女子们面临更多束缚与困境;我既然决定为天下女子在这世间争一席之地,当然要亲自去主持那里的一切。”
谢檀渊这几日对她的认知越来越多,此刻更深刻意识到她说的那些并不是慷慨之言,而是她真的将这些当作自己的责任。
长长叹息一声:“那你可知江南门阀世家之间更多牵绊,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而这些门阀世家盘踞江南已久,亦有他们不可触碰之逆鳞?”
李锦荣若是在江南做她筹谋的那些事,无疑是挑衅那些门阀世家的规矩礼仪,更将威胁他们的利益,这些人怎会容忍;而他们又远离皇权与京都,行事更加大胆,谢檀渊怎能不为她担忧。
可李锦荣也只是嗤笑一声:“那又如何?”
越是龙潭虎穴,她越是敢闯!
“看吧,谢檀渊,你如今还是将我当作一个弱女子看待。”
她若真的胆小怕事,又怎会在这人中蛊毒昏迷不醒时就敢力排众议自己医治他,又怎会在算到晋王的种种筹谋时主动请求领兵平叛。
战场上你死我活之修罗之地她都敢去争一争,更何况是与江南那些门阀世家之间谋算心机。
“我如今要银子有银子,要人手有人手,心机谋算也一样不缺,又有何可惧?”
李锦荣从来都是走一步算十步,当初请求领军平叛时,便有私心;战场上走了一遭,她也收服了不少心腹,还都是军中因伤退下来的能征善战之辈。
这些人敬佩她的才能与忠肝义胆,还有她给出的丰厚俸禄,自然愿意为她所用;而这样的人手,她如今有上千之众;再加她的领兵之才,可抵数万精锐之师,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确实是我小看了锦儿。”谢檀渊苦笑:“如你所言,生死修罗场你都能安然无恙而归,何况江南那些只知算计之人。”
“既如此,锦儿也莫要推辞;我有一些亲卫,亦是因伤病退下来的将士,他们跟着我并无多大出路,不如你一并收用。”
这样,他才能安心处置京都这边的事务;早些将赵泽端带出来,他也能早些去江南寻找李锦荣。
桃花眸微挑,李锦荣并未拒绝:“也可。”
她与这人算是平稳和离,并未闹到争锋相对的地步;不过是用一些人罢了,于她筹谋之事更有益处,为何要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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