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琛一夜没睡。
他坐在办公室的黑暗里,指尖的烟燃到尽头,烫了一下才慌忙甩掉。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凌晨三点,但他一点睡意都没有。
昨天下午,当他看到供应商李总发来的那条近乎谄媚的短信——“周少,实在对不住!傅氏那边我们得罪不起,合作还得继续,您理解一下!”——他气得差点把手机砸了。
理解?理解什么?理解他周子琛被一个空降的女人当众打脸,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更让他心惊的是,傅怀瑾那边毫无动静。没有找他谈话,没有发邮件质问,甚至连个警告都没有。但越是这样,周子琛心里越慌。他太了解傅怀瑾了——这个男人越是沉默,意味着事情越严重。
他想起自己过去半年做的那几件事:借着投资部助理的便利,悄悄收集了几个核心项目的技术参数,转手卖给竞争对手;利用周家的关系,在一些供应商合同上动手脚,拿了不少回扣;还有……和王振海那几次秘密会面。
当时他觉得天衣无缝。王振海是傅氏的元老,有他打掩护,再加上周家在背后的影响力,傅怀瑾就算察觉,也不敢轻易动他。
可现在王振海倒了,倒得那么快,那么彻底。而那个叫慕星晚的女人,像一把突然出现的刀,精准地切开了所有伪装。
周子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知道自己不该再去招惹那个女人,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丫头,凭什么在傅氏呼风唤雨?凭什么让他周子琛这么难堪?
手机忽然震动,是父亲周建雄打来的。
“爸……”周子琛接起电话,声音干涩。
“我听说了。”周建雄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动那个新来的特助了?”
“我……”周子琛想辩解,但最终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周建雄说:“蠢。”
一个字,像冰水浇头。
“你以为傅怀瑾是傻子?他敢用那个女人,说明她有真本事。你这时候去触霉头,不是找死是什么?”
“可是爸,她……”
“没有可是。”周建雄打断他,“我不管你跟王振海做过什么,现在立刻收手。所有的痕迹,该抹的抹掉,该处理的处理好。傅怀瑾这个人,要么不动,要动就得一击必杀。你现在这点小动作,除了打草惊蛇,屁用没有。”
周子琛握紧手机:“那我们就这么算了?让那个女人骑在我头上?”
“急什么。”周建雄冷笑一声,“傅氏那个生物科技项目,不是卡了很久吗?傅怀瑾现在把宝押在那个女人身上,就等着她出丑吧。一旦项目失败,不用我们动手,傅怀瑾自己就会处理她。到时候……”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周子琛眼睛一亮:“爸,你的意思是……”
“做好你该做的事,别再自作聪明。”周建雄说完,挂了电话。
周子琛放下手机,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父亲说得对,他太急了。那个慕星晚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搞技术的。傅氏那个项目牵扯多大?多少双眼睛盯着?一旦出问题,她第一个背锅。
他应该耐心等,等她自己摔下来。
可一想到白天被当众羞辱的场景,周子琛还是觉得胸口堵得慌。他拿起桌上的报告——那份慕星晚“顺便”重做的运营分析,数据和结论都无可挑剔。
他盯着报告,眼神阴鸷。
行,慕星晚,咱们走着瞧。
第二天一早,慕星晚刚进公司,就发现气氛又有些不一样。
如果说昨天大家是敬畏,那今天就是……好奇。特别是当她走到研发中心时,好几个研究员都主动跟她打招呼,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热切。
“慕特助早!”
“慕特助,昨天那个在线监测的设计太妙了,我们试了一下,效果真的很好!”
“慕特助,今天小试实验几点开始?我们都准备好了!”
慕星晚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懵,但还是礼貌地点头回应:“早。实验九点开始,大家按计划准备就好。”
她快步走向实验室,半路被张博士拦住。
“慕特助!”张博士眼睛发亮,“你昨晚发的那个共振信号监测方案,我们连夜试了,数据精度提升了20%!这东西要是写成论文,绝对是行业突破!”
慕星晚愣了愣:“那个……就是个小改进。”
“小改进?这可不小!”张博士激动地搓手,“对了,今天实验的几个关键参数,你再帮忙确认一下?我们都按你的方案调整了,但总觉得心里没底……”
慕星晚接过张博士递过来的数据表,快速扫了一眼,指出其中两个参数:“这里,反应温度可以再降5度,这样副产物会更少。还有搅拌速率,第三阶段提高到每分钟120转,混合会更均匀。”
“好好好!我马上改!”张博士如获至宝,转身就往实验室跑。
慕星晚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她其实不太习惯被人这样围着,但她能理解——对真正热爱研究的人来说,看到一个精妙的解决方案,那种兴奋是藏不住的。
她刚准备跟进实验室,手机响了。是林深。
“慕特助,傅总请你去一下会议室。投资部那边……有点情况。”
慕星晚皱眉:“投资部?”
“嗯。”林深的声音有些微妙,“周助理提交了一份新的项目风险评估报告,里面……提到了你负责的生物科技项目。”
慕星晚心里了然。来了。
她挂了电话,转身往会议室走。路过投资部区域时,她眼角余光瞥见周子琛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似乎有人。
但她没停步。
会议室里,傅怀瑾已经在了。他坐在主位,面前摊着几份文件。看到慕星晚进来,他抬了抬眼:“坐。”
慕星晚在他右手边坐下。
很快,投资部的几个人也进来了,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姓赵,是投资部副总。周子琛跟在他身后,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傅总。”赵副总开口,声音平稳,“关于生物科技项目的风险评估报告,我们重新做了一份。考虑到项目近期调整了技术路线,我们觉得有必要重新评估一下潜在风险。”
他把一份厚厚的报告推到傅怀瑾面前。
傅怀瑾没看,只是淡淡地问:“什么风险?”
赵副总看了周子琛一眼。周子琛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声音还算镇定:“傅总,主要有三点。第一,项目现在依赖的全新技术方案,虽然理论上可行,但没有任何实际成功案例,失败风险极高。第二,即使成功,商业化前景也不明朗,同类产品在国外已经有几家公司在研发,我们可能失去先发优势。第三……”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慕星晚:“第三,项目现在完全由一位新加入的特助主导,她虽然有学术背景,但缺乏大型项目管理经验。如果中途出现任何问题,可能导致整个项目延误甚至失败。这部分的‘人因风险’,我们认为不可忽视。”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有理有据。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投资部的几个人都低着头,假装看文件,实则竖着耳朵等傅怀瑾的反应。
慕星晚坐在那里,神色平静。她听懂了——周子琛在质疑她的能力,或者说,在质疑傅怀瑾用她的决定。
但她没急着开口。她看向傅怀瑾。
傅怀瑾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然后问:“赵副总,你的意见呢?”
赵副总谨慎地说:“傅总,子琛说的……有一定道理。这个项目投入太大,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所以你的建议是?”傅怀瑾又问。
“我们建议,”赵副总斟酌着用词,“可以适当放缓项目进度,引入外部专家团队进行二次评估。或者……考虑分阶段投入,降低单次风险。”
说白了,就是不信慕星晚,也不信现在的技术方案。
傅怀瑾没说话,拿起那份风险评估报告,一页一页地翻。他的动作很慢,翻页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
每翻一页,周子琛的心就提起来一分。
终于,傅怀瑾翻完了。他把报告合上,推到一边,然后看向慕星晚:“慕特助,你怎么看?”
所有目光瞬间集中到她身上。
慕星晚迎上那些视线,眼神清澈坦荡:“关于周助理提出的三点风险,我有不同看法。”
她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清晰。
“第一,技术方案确实没有成功案例,但这不代表不可行。所有的创新都是从无到有。我们的理论基础扎实,实验数据支持,小试今天就会开始,很快会有实际结果。”
“第二,商业化前景。我研究过目前公开的所有同类研发进展,我们的技术路线有独特优势——成本更低,纯度更高,工艺更环保。即使不是第一个上市,也有很强的竞争力。”
“第三,”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周子琛脸上,“关于我的经验和能力。我确实没有管理过大型项目,但我懂技术。这个项目的核心是技术突破,不是行政管理。只要技术路线正确,执行层面的问题都可以解决。”
她说完,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周子琛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慕星晚会这么直接地反驳,而且句句在理,甚至把他准备好的“技术风险”“市场风险”都堵了回去。
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慕特助说得轻松,但实际操作中,技术和管理是分不开的。万一出了纰漏……”
“那就解决纰漏。”慕星晚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做科研的人都知道,实验失败是常态。重要的是从失败里学到东西,然后调整,再试。”
她看向傅怀瑾:“傅总,今天的小试实验九点开始。如果顺利,下午就会有初步结果。我认为,与其现在讨论风险,不如等实际数据出来再说。”
傅怀瑾看着她,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这姑娘,平时看着安静,关键时刻倒是寸步不让。
“好。”他点头,然后看向赵副总和周子琛,“既然慕特助这么有信心,那就等今天实验结果。如果成功了,风险评估报告需要重做。如果失败了……”
他顿了顿,声音很淡:“我们再讨论下一步。”
话说到这份上,赵副总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点头:“是,傅总。”
周子琛还想开口,被赵副总一个眼神制止了。
“散会。”傅怀瑾站起身,率先离开会议室。
慕星晚也收拾东西,准备回研发中心。刚走到门口,周子琛忽然压低声音叫住她:“慕星晚。”
她停下脚步,回头。
周子琛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压得只有两个人能听见:“你以为你赢定了?”
慕星晚平静地看着他:“我没想过输赢。我只想解决问题。”
“呵。”周子琛冷笑,“天真。这个项目牵扯多少利益,你知道吗?你以为傅总真信你?他不过是在赌,赌你能给他带来多少价值。一旦你没用了,你就是第一个被丢出去的棋子。”
慕星晚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周助理,你有功夫在这里跟我说这些,不如多想想怎么做好你的本职工作。至少,在解决问题这件事上,我比你在行。”
说完,她转身离开。
周子琛站在原地,看着她挺直的背影,拳头慢慢握紧。
天真?他倒要看看,等实验失败了,她还能不能这么淡定。
九点整,小试实验正式开始。
实验室里挤满了人。除了技术小组的核心成员,傅怀瑾、林深,甚至连赵副总都来了。周子琛站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地看着。
慕星晚站在主控台前,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操作。屏幕上实时显示着几十个参数曲线,她偶尔会调整一下设定,但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看着。
实验持续了三个小时。
中途有一次,温度曲线出现异常波动,几个研究员紧张地看向慕星晚。她只是微微蹙眉,快速调出一组数据,然后下达指令:“降低加热功率5%,同时提高搅拌速率10%。三分钟内应该会恢复。”
果然,两分半钟后,曲线恢复正常。
张博士忍不住小声赞叹:“神了……这预判……”
傅怀瑾站在稍远的地方,目光一直落在慕星晚身上。女孩完全沉浸在实验里,眼睛盯着屏幕,偶尔会咬一下下唇,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她的侧脸在屏幕微光映照下,显得格外专注。
有那么一瞬间,傅怀瑾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麻省理工的实验室里,他也见过这样的场景——一群年轻人围在一起,为一个数据欢呼,为一个难题争论,眼睛里闪着光。
那种纯粹的、为了求知而努力的状态,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傅总。”林深小声说,“看数据趋势,好像……很顺利。”
傅怀瑾“嗯”了一声。
确实顺利。屏幕上大部分参数都稳定在设定范围内,几个关键指标甚至比预想的还好。
中午十二点,实验进入尾声。
最后一道工序完成,反应器停止运行。实验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的送风声。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出料口。
张博士亲自去取样,送去隔壁的分析室。等待结果的十分钟,像被无限拉长。
周子琛紧紧盯着分析室的门,手心全是汗。他在心里一遍遍祈祷——失败,一定要失败……
门开了。
张博士走出来,手里拿着检测报告。他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想笑,又像是不敢相信,嘴唇都在抖。
“怎么样?”傅怀瑾问。
张博士深吸一口气,把报告递过去,声音激动得发颤:“傅总……成功了!所有指标全部达标!核心材料的性能……比设计预期还高出18%!”
“什么?”赵副总失声惊呼。
傅怀瑾接过报告,快速扫过上面的数据。他的指尖在纸张上停顿了一秒,然后抬头,看向慕星晚。
女孩还站在主控台前,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只是轻轻舒了口气,然后对张博士说:“数据给我看看,有些细节可能需要优化。”
张博士连忙把报告递过去。慕星晚接过,低头仔细看起来,完全没注意到周围人的反应。
周子琛站在角落里,脸色煞白。他不敢相信——怎么可能?那种天方夜谭的技术方案,居然真的成功了?而且还超出预期?
他看向傅怀瑾。傅怀瑾正注视着慕星晚,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是赞赏。是认可。是……信任。
周子琛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完了。那份风险评估报告,现在成了笑话。而慕星晚,用最直接、最无可辩驳的方式,证明了她自己。
“傅总……”赵副总艰难地开口,“这……这结果确实超出预期。我们的风险评估可能……需要调整。”
傅怀瑾收回目光,看向赵副总,声音很淡:“不是调整,是重做。基于今天的结果,重新评估项目的所有风险和价值。明天早上,我要看到新报告。”
“是……”赵副总冷汗都下来了。
“另外,”傅怀瑾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子琛,“投资部近期的工作质量,让我很失望。赵副总,你内部整顿一下。如果再出现这种脱离实际、充满偏见的风险评估,你这个副总也不用当了。”
话很轻,但字字诛心。
赵副总脸色惨白,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一定整顿,一定!”
傅怀瑾不再看他,转身走向慕星晚。
女孩还在看数据,眉头微蹙,似乎发现了什么小问题。直到傅怀瑾走到她身边,她才反应过来,抬起头。
“傅总?”
“做得很好。”傅怀瑾看着她,声音比平时温和一些,“辛苦了。”
慕星晚摇摇头:“不辛苦。实验结果比预期好,我很高兴。”
她是真的高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纯粹而明亮的光芒——那是攻克难题后的喜悦,不掺杂任何杂质。
傅怀瑾看着她,忽然觉得,或许周子琛说得对,他确实在赌。但他赌的,不是慕星晚能带来多少商业价值。
他赌的,是这种纯粹的、专注的、为了解决问题而全力以赴的精神,在如今的商业世界里,依然有价值。
而他赌赢了。
“后续实验计划是什么?”他问。
“接下来是放大实验,验证工艺的稳定性。”慕星晚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如果顺利,两周内可以完成中试,然后就可以准备量产工艺设计了。”
“好。”傅怀瑾点头,“需要什么支持,直接找林深。”
“谢谢傅总。”慕星晚认真地道谢。
傅怀瑾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实验室。经过周子琛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径直走了出去。
周子琛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他知道,傅怀瑾那个停顿是什么意思——那是最后的警告。
如果再有一次,他就真的完了。
下午,慕星晚在实验室里整理数据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傅怀瑾发来的信息:“晚上有空吗?想跟你聊聊后续的技术规划。”
慕星晚想了想,回复:“七点以后可以。需要我准备什么材料吗?”
“不用。就是随便聊聊。”
慕星晚看着那条信息,有点疑惑。随便聊聊?傅总不像会“随便聊聊”的人。
但她还是回复:“好的。七点我去您办公室?”
“不用。研发中心楼下那家咖啡馆,七点半。”
慕星晚更疑惑了,但还是回了个“好”。
放下手机,她继续工作。但心里却忍不住琢磨——傅总到底想聊什么?
而此刻,总裁办公室里,傅怀瑾放下手机,看向窗外的城市天际线。
他知道自己这个邀请有些突兀。但他忽然很想听慕星晚说说,她对那个项目的理解,对未来的设想,甚至……对她自己的规划。
他想知道,这个满脑子只有技术和数据的女孩,到底在想什么。
这无关商业,无关利益。
只是单纯地,想了解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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