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吧?”打开小屋门,詹晓阳侧身让刘小惠先进屋,顺手拉亮了那盏十五瓦的白炽灯。
刘小惠轻轻“嗯”了一声,脱下外套挂在门后的挂钩上,露出一件浅粉色的毛衣——那是上个月詹晓阳在城南路给她买的,说是提前送她的过年礼物。
毛衣很衬她的肤色,在灯光下整个人都显得柔和温暖。
等两人都洗漱完毕钻进被窝,已经快十一点了。刘小惠蜷缩进詹晓阳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黑暗中,她的呼吸轻柔地拂过詹晓阳的脖颈。半晌,她幽幽地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夜的宁静:“老伙,你今晚让霞姐家也建楼,是为了我小妹吧?”
詹晓阳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算是吧,”他终于轻声开口,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她一缕微湿的发丝,“看到小妹,就像看到‘小版’的你,瘦瘦小小的,眼神里却有种不服输的劲儿。”他顿了顿,“不过不管有没有小妹,霞姐家始终要搬出山里的。那地方我听说太偏僻了,孩子上学要走十几里山路。”
他知道刘小惠家的那个秘密——刘家生了三个女儿,在重男轻女思想还很严重的乡下,刘家把最小的女儿和山里霞姐的哥哥做了互换,当年还补贴了钱。这是刘小惠心里的一根刺,她很少提起,但詹晓阳知道她一直挂念着那个被迫送走的小妹。
刘小惠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搂住了他,脸埋在他胸前。良久,詹晓阳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湿热——她哭了,无声地,只是肩膀在轻微地颤抖。
“她会过上好日子的,”詹晓阳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似的,“等霞姐家在镇上建了房,小妹就能在镇里上学,以后考县里的中学,甚至还能上大学。到时候,你就能常常看见她了。”
“嗯。”刘小惠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却没了之前的沉重。那是释然,是感谢,是对未来的一丝希冀。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在冬夜里交换着体温和心跳,直到呼吸渐渐平稳,一同沉入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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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时,詹晓阳睁开眼,看了看桌上那只老式闹钟——快上午十点了。昨晚睡得太沉,连生物钟都失了效。
身旁的刘小惠还在熟睡,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做着什么好梦。
詹晓阳不忍吵醒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披上外套,走向卫生间。
今天是1月28日,农历腊月二十了。詹晓阳在心里算着日子——离春节还有十天,而今天下午三点,是他们“三兴公司”召开年底股东会与分红的日子。
想到分红,他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高兴是自然的,这是他们这半年辛苦打拼的成果;但更多的是感慨,感慨重生这半年来走过的每一步,感慨命运给予的这次珍贵机会。
“你起来了?”身后传来刘小惠慵懒的声音。
“刚起,”詹晓阳走回床边,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起来吧,归置下屋子,下午开完股东会和分红,很快就可以回家过年了。”
刘小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残留的睡意瞬间消散。“真的?”
看着她孩子般的兴奋,詹晓阳笑了:“真的。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把这些东西处理了。”
他指了指墙角堆着的行李袋。那是昨天从卫校宿舍搬回来的,装着基础课的课本、被褥,还有一些换季的衣服。
年后要去江城上学,这些暂时用不上的东西得寄回老家。
接下来的大半天,两人就在小屋里忙碌起来。刘小惠负责整理衣物,詹晓阳则把书本捆扎整齐。
“老伙……”刘小惠突然从橱柜前抬起头,手里拿着几件春夏款的衣服,表情有些为难,“你看,我有好多衣服,有的才穿了几回。特别是这些薄的,现在也穿不上,怎么办?”
詹晓阳走过去看了看。橱柜里确实塞得满满当当,除了刘小惠自己的,还有他给她买的,以及小姨、大姐送的一些。在物质还不算丰裕的1997年,这确实算得上“好多衣服”了。
“把实在不想穿的装袋子里,寄回家去。”他想了想说,“家里的妹妹们可以接着穿,或者让妈分给亲戚家的小孩。剩下的,等年后回来再慢慢处理。”
刘小惠点点头,开始认真挑选。她是个节俭的姑娘,每件衣服拿在手里都要摩挲半天,回忆是什么时候买的,穿过几次,有没有特别的纪念意义。詹晓阳也不催她,就坐在床边看着,偶尔给她递个袋子。
收拾到中午,终于整理出了六个鼓鼓囊囊的“三色袋”——那是潮城人家最常用的红蓝白条纹编织袋,耐磨又能装。
下午一点多,詹晓阳到巷口叫了两个蹬三轮的车夫,帮忙搬屋里的袋子。。
六个大袋子,两个车夫来回两趟才搬完。三轮车是敞篷的,行李堆得高高的,他们俩分别坐在一辆车上。
邮局在城新路上,里面人不少,大多是在外工作、上学的人,赶在年前寄包裹回家。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轮到他们。工作人员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妇女,动作麻利但面无表情,把六个袋子一一过秤、贴票、登记。
当听到詹晓阳说地址全都寄到饶北老家时,她抬眼看了他们一下,眼神里多了点温度。
包裹单填好了,一共花了六十多块钱——在1997年不算小数目,但比起买车票扛着大包小包挤长途车,这已经省事多了。
因为包裹要到邮局自提,詹晓阳家就在镇上,离邮局近,就把两人的行李都寄到他家了,到时候取送都方便。
从邮局出来,已经快下午两点了。两人在街边小店匆匆吃了碗粿条汤,又赶回小屋,洗了把脸,换了身正式点的衣服——毕竟下午是公司的正式会议。
两点四十,他们准时出门,往金叶大厦走去。
……
三楼的“三兴公司”办公室里,姑父、小姨、大姐和霞姐都已经到了,正低声交谈着。
见詹晓阳和刘小惠进来,大家都抬起头,脸上露出笑容。
“就等你们了,”小姨笑着说,指了指空着的两个位置,“坐。”
詹晓阳注意到,今天大家都穿得比较正式。姑父是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装,小姨穿了件枣红色的羊毛衫,大姐和霞姐虽然还是平时的打扮,但头发梳得整齐,脸上也带着难得的郑重。
众人落座后,小姨清了清嗓子,直接宣布会议开始。
“各位股东,今天是我们三兴公司成立以来的第一次年度分红会议。”小姨的声音平稳清晰,带着她一贯的干练,“首先,我们对开业以来的重大活动做个总结。”
她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文件,开始逐月回顾。从九月的开业季促销,到十月的国庆节活动,十一月的单位团购,十二月的中老年太极拳比赛团购,再到元旦大促...每一场活动的策划、执行、成果,她都如数家珍。
“基本上每月一活动,策划精准到位,几乎是场场火爆,成绩也喜人。”小姨总结道,脸上是掩不住的自豪。这半年来,她从一个小体育用品店的老板,成长为能够独立运作会议营销、管理三家门店的经营者,成长是巨大的。
接着,她开始通报具体业绩。当听到“三家门店总业绩253万”这个数字时,詹晓阳看到大姐和霞姐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在1997年,这是一个天文数字。
“扣除各种成本与费用支出,结余利润80.6万。”小姨继续念道,声音里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按照我们之前的决议,预留20%作为公司发展基金,实际分红的总金额为64万元。”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街道喧哗。64万——在1997年初,这笔钱足以在潮城买下十套像金田小区那样的房子。
小姨开始宣读分红方案:“按照股份比例,姑父占32%,应得20.48万元;我占30%,应得19.2万元;晓阳占28%,应得17.92万元;小霞占10%,应得6.4万元。”
她把一沓沓报表分发给每个人。那是财务精心制作的,每一笔收入、支出都列得清清楚楚,甚至附上了原始单据的复印件。詹晓阳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份,手指抚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心中感慨万千。
半年前,他还是个刚刚重生回来、对未来充满不确定的卫校学生;半年后,他坐在这里,参与一笔几十万的分红。命运啊,真是奇妙。
“大家看看报表,没有异议的话,就在这里签字。”小姨说着,拿出了几份分红确认书。
姑父第一个拿起笔,在确认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动作很稳,但詹晓阳注意到,他握笔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接着是小姨,她签得很快,笔迹潇洒有力。
轮到詹晓阳时,他转头看向刘小惠。按照之前的约定,他的股份由刘小惠的大姐代持,但分红是直接给他的。
他把确认书递给大姐,她接过后直接在签名栏上签下了名字。
最后是霞姐,拿着笔的手抖得厉害,还是写下自己的名字——刘小霞。
签字完毕,小姨从办公桌下拿出了四个牛皮纸袋,鼓鼓囊囊的,用银行的封条封着。她依次把纸袋推到每个人面前。
“这是大家的分红,都是现金,刚从银行取出来的。点一点吧。”
姑父没有当场打开,只是用手掂了掂,点点头。小姨也没有点,直接把纸袋收进了随身带的挎包里。而大姐和霞姐,则是紧紧抱着那个纸袋,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詹晓阳打开纸袋看了一眼。里面是整齐的一沓沓百元大钞,用银行的白色纸条捆着,每一沓一万元。他数了数,十七沓,加上一些散钱,正好是17.92万。
他合上纸袋,抬头时,看到刘家三姐妹已经聚到了会议室的角落里。按照她们之前的协议,霞姐那6.4万分红,大姐拿40%即2.56万,霞姐自己拿30%即1.92万,刘小惠拿30%也是1.92万。此刻,霞姐正小心翼翼地把钱分成三份,手还在微微发抖。
大姐接过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睛亮得惊人。刘小惠也拿到了自己的那份,她抬头看向詹晓阳,眼睛里闪着泪光,却笑得格外灿烂。
詹晓阳对她们点点头,然后转向姑父和小姨,说起了接下来的安排。
“姑父,小姨,两位姐姐放假回家过年的安排,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下。”他语气诚恳,“小惠家建了新房子,虽然是粗建,还没来得及装修,但年前要搬进去入住。我们得回去帮忙。”
姑父点头:“应该的,有什么打算?”
詹晓阳说,“我打算2月1日早上带她们三姐妹一起走。那天是腊月二十五,已经很年底了。”
小姨算了算日子:“那就是大后天。行,店里的事我会安排好,你们放心回去。”
“狮头鹅团购的事,”詹晓阳接着说,“我会让黄爸爸跟小姨对接好。腊月二十五到二十八这几天出货量特别大,得请小姨多帮忙盯着点。皮克店里的事,这几天就得劳烦姑父了。”
“放心,”姑父爽快地说,“你们安心回家过年,这里有我们。”
这时,姑父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们怎么回去?坐长途车?那得转好几趟,带着这么多钱也不安全。”
詹晓阳还没回答,姑父就摆摆手:“这样吧,1号早上我开车送你们回去,打个来回也就六个小时,省得你们折腾。”
詹晓阳愣住了,随即涌上一阵感动:“姑父,这太麻烦您了...”
“麻烦什么,”姑父不以为然,“我估计你们到时候带回家的东西肯定不少,就这么定了,1号早上七点,我到小屋接你们。”
话说到这份上,詹晓阳不再推辞,只是郑重地道谢。
看看时间,已经快四点了。银行五点关门,得赶在之前把钱存了。詹晓阳提议大家一起去农业银行,众人都没意见。
一行人出了金叶大厦,在路边叫了三辆三轮车,浩浩荡荡地往农业银行去。路上,詹晓阳把自己的那个牛皮纸袋递给大姐:“大姐,这个您帮我存您新开的户头上吧,我用时再找您取。”
大姐点点头,接过来紧紧抱在怀里。刘小惠则悄悄拉了拉詹晓阳的袖子,低声说:“我的那份不存了,回家时直接交给我妈。反正年后装修也需要钱,取来取去的麻烦。”
詹晓阳想了想,同意了。
农业银行里,他们分开办理业务。詹晓阳陪着大姐排队存款,看着柜台里那个年轻的柜员,接过那一沓沓钞票时惊讶的眼神,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存完钱,拿着那张薄薄的存折,大姐的手还在抖。她把存折贴身收好,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来。
“小弟,”她看着詹晓阳,眼神复杂,“姐,谢谢你,这下能帮家里把新房子好好的装修下。”
詹晓阳只是轻轻点点头,没有说话。他觉得一家人不必太客套。
从银行出来,天色已经暗了。詹晓阳和刘小惠则跟着大姐、霞姐去了她们的出租屋。
晚饭是在出租屋里吃的,大姐和霞姐下厨,做了几个家常菜,菜很简单,但热气腾腾,充满了烟火气。
饭桌上,詹晓阳正式告诉三姐妹,2月1日早上回家,姑父亲自开车送。
“这两天你们有什么要置办的,就抽空去买。”詹晓阳嘱咐道,“给家里带点年货,给爸妈、弟妹买点东西。钱该花就花,别省着。”
三姐妹都点头,但詹晓阳知道,她们肯定还是会省着花。
吃完饭,霞姐抢着去洗碗,大姐则拉着刘小惠说话。詹晓阳坐在那张旧沙发上,看着这间简陋但温馨的小屋,看着灯光下三个女人的笑脸,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这就是他重生后最想守护的东西——家人的笑容,平凡而真实的幸福。
夜色渐深时,詹晓阳和刘小惠告辞离开。
走在回小屋的路上,刘小惠紧紧挽着詹晓阳的手臂,脚步轻快。
回到小屋,推开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间他们住了一年的小屋,很快也要暂时告别了。
洗漱后他们快速躺在床上,刘小惠蜷在詹晓阳怀里,手指在他胸口无意识地画着圈。
“老伙,今天一下子就有了那么多的钱,感觉像在做梦!”刘小惠说。
“留着用。”詹晓阳不假思索地说,“以后还会有更大的惊喜呢!”
詹晓阳闭上眼睛,听着怀中心爱之人的呼吸,感受着这个真实而温暖的世界。
夜深了,潮城渐渐沉入安眠。
而在小小的出租屋里,他们也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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