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阳,到了。”
堂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而温和,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詹晓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意识还沉浸在睡梦的边缘。
他转过头,刘小惠还靠在他肩上,睡得很沉,呼吸均匀绵长。她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嘴唇微微嘟着,像个孩子。
詹晓阳不忍叫醒她,但堂舅已经熄了火,拉开车门下去了。
“到了?”刘小惠也醒了,揉着眼睛,声音还带着浓重的睡意。
“到了,”詹晓阳轻声说,帮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潮江大桥。咱们下车。”
两人下了车。深夜的寒气扑面而来,詹晓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堂舅已经打开了货车车厢,开始往下搬行李。詹晓阳赶紧过去帮忙。
他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塞进他军大衣的侧兜,堂舅想伸手被詹晓阳按住了。
堂舅转身上了车,发动引擎。货车的大灯重新亮起,两道雪白的光柱刺破晨雾。他按了声喇叭,算是告别,然后车子缓缓驶动,消失在街道尽头。
“老伙,”刘小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有点冷。”
他回过神,转身,看见她抱着手臂站在晨风中,他走过去,很自然地搂住她的肩,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饿吗?”他问。
刘小惠摇摇头。
“那咱们回小屋。”詹晓阳说着,朝路边张望。
天还没完全亮,街道上几乎没有人。
等了好一会儿,才拦到一辆三轮车。
两人帮忙把行李搬上车。
“师傅,辛苦您了,”詹晓阳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递给车夫。
车子在晨雾中平稳行驶。潮城清晨的街道很安静,只有三轮车吱呀的声响。
“回来了。”她轻声说,像在自言自语。
“嗯,回来了。”詹晓阳应着,握紧她的手。
几分钟后,三轮车在小屋的路口停下。车夫帮着把行李搬下来,又连声道谢,才蹬着车离开。
詹晓阳和刘小惠提着行李,走进那条熟悉的巷子。
门开了,一股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是门窗关闭太久,空气不流通的味道。
开灯。昏黄的灯光瞬间充满了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一切还是离开时的样子。
“回家了。”刘小惠站在门口,轻声说。
“收拾一下吧,”他转身对刘小惠说,“反正也睡不着了。”
两人开始忙碌。刘小惠去打水——院子里有公用的水龙头。水很凉,刺骨的凉。她接了半桶,拿抹布开始擦桌子,擦椅子,擦窗台。灰尘在抹布下消失,露出物件本来的颜色。
詹晓阳整理行李。他把厚衣服拿出来,挂到门后的简易衣架上;把日用品归置到该放的地方……
忙碌中,天渐渐亮了。忙完,两人站在屋子中央,看着这间重新整洁起来的小屋,相视一笑。
“去给家里打个电话吧,”詹晓阳说,“报个平安。”
巷口有小卖部,有公用电话。两人走过去,詹晓阳先拨了家里的号码。
响了几声,接电话的是母亲,声音里带着急切:“喂?”
“妈,是我,”詹晓阳说,“我们到了,到潮城了。一切都好,您放心。”
“到了就好,到了就好,”母亲的声音明显松了口气,“路上顺利吗?累不累?小惠呢?”
“顺利,不累。小惠在呢,她也好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母亲絮絮叨叨地嘱咐起来,注意身体,注意安全,常打电……詹晓阳安静地听着,不时“嗯”一声。这些唠叨,前世觉得烦,现在听来,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声音。
挂了电话,又拨了刘小惠家的号码。接电话的是刘妈妈,同样的一番嘱咐,同样的牵挂。刘小惠拿着话筒,眼圈有点红,但强忍着没哭,只一遍遍地说“知道了,妈,您放心”。
打完电话,付了钱,两人走出小卖部。太阳还没出来,但天光大亮。
“饿了,”詹晓阳说,“去吃肠粉?”
“好。”刘小惠点头。
巷口那家肠粉店已经开门了。老板是个中年妇女,系着围裙,正在蒸肠粉。见到他们,熟稔地招呼:“哟,回来啦?过年好!”
“过年好!”詹晓阳笑着回应,“两碗肠粉,加蛋加肉。”
“好嘞,马上!”
两人在简陋的小桌前坐下。肠粉很快上来,热气腾腾,淋着花生酱和酱油,撒着葱花。这是潮城最普通的早餐,但离开半个月,再吃,竟觉得格外香。
刘小惠小口吃着,忽然说:“老伙,我不困,想去江边看看。”
詹晓阳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吃完就去。”
吃完肠粉,付了钱,两人慢慢往潮江大桥走,清晨的潮城很清新。
两人站在桥头,看着眼前的景色。半个月前离开时,也是这样的清晨,这样的江风,这样的阳光。
“下去走走?”詹晓阳问。
“好。”
他们下了桥,来到桥下的沙滩。沙滩很宽,沙子细软,被潮水冲刷得平整。清晨的沙滩很安静,只有几个晨练的老人,在慢悠悠地打太极拳。
两人手牵手,在沙滩上慢慢走。
“还记得吗?”刘小惠轻声说,“刚上卫校那会儿,咱们经常来这儿。有时候是晨读,有时候是散步,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就坐在这儿看江。”
“记得,”詹晓阳握紧她的手,“那会儿你可爱哭了,想家,我就带你来这儿,陪着你。”
刘小惠笑了,眼睛弯弯的:“你那时候就会哄人。”
两人就这样慢慢走着,聊着初上卫校时的点点滴滴——第一次一起吃饭的羞涩,第一次约会的尴尬,第一次牵手的紧张,第一次拥抱的温暖……那些记忆,像潮江水,缓缓流淌,清澈,甘甜。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越来越暖。两人脱了外套,拿在手里。江风依然很凉,但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回吧,”詹晓阳看看时间,“把被褥晒晒,然后补个觉。”
“嗯。”
两人往回走。路过巷口的小卖部,老板娘已经起床了,正在门口择菜。见到他们,笑着打招呼:“回来啦?”
“詹晓阳笑笑,对老板娘说:“谢谢您。我们买点东西。”
进了小卖部,买了些日用品。又用店里的电话,给姑父、小姨、汪叔、大姐、汪胖子、林珊珊一一打了电话,告诉他们回来了。
汪胖子最兴奋,在电话里嚷嚷:“阳哥!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晚上一起吃饭!我安排!”
詹晓阳笑着应了。挂了电话,又给林珊珊打。林珊珊也很高兴,说晚上一定来。
买完东西,回到小屋。两人把被褥和厚衣服抱到楼上天台去晒。
做完这些,困意终于上来了。一夜未眠,加上旅途劳顿,两人都累了。
回到小屋,合衣靠在沙发上,盖着小床单,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正午时分詹晓阳才醒来,他轻轻挪开身子,刚想把刘小惠抱起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是他,又闭上眼睛,往他怀里钻了钻。
詹晓阳笑了,搂着她,也闭上了眼睛。但这次没睡着,只是静静地躺着,听着她的呼吸,感受着她的体温,闻着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
躺了一会儿,他轻轻起身,去天台收被褥。被褥晒得蓬蓬松松的,充满了阳光的味道。他抱回屋,铺好床。又去收了厚衣服,叠整齐,放好。
刘小惠也醒了,坐在床上,看着他忙碌,眼睛还带着刚睡醒的朦胧。等他忙完,她张开手臂,轻声说:“老伙,来。”
詹晓阳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她立刻钻进他怀里,脸埋在他颈窝,深深地吸气。
詹晓阳心里一软,手臂收紧,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两人就这样相拥着,谁也没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刘小惠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詹晓阳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很温柔,很缠绵,唇齿交缠间,是确认,是拥有,是再也不分离的誓言。
下午,他们手牵手,逛了牌坊街和湘子桥。
他们在牌坊街吃了蚝烙,在湘子桥喝了果汁,走走停停,说说笑笑,享受着午后悠闲的时光。
夕阳西下时,两人站在湘子桥上,看着潮江水在落日余晖中泛着金色的波光。
“该给胖子打电话了,”詹晓阳说,“约吃饭。”
“嗯,”刘小惠点头,“我给珊珊打。”
两人找了公用电话,分别打了电话。约在南春桥大排档。
半小时后,四个人在南春桥大排档聚齐了。汪胖子一见到詹晓阳,就冲上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力气大得差点把他扑倒。
“阳哥!想死我了!”汪胖子嗓门洪亮,引得旁边几桌都看过来。
林珊珊则拉着刘小惠的手,上下打量:“小惠,你瘦了!是不是在家没吃好?”
“没有,挺好的。”刘小惠笑。
四人落座。大排档很热闹,人声鼎沸,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炒菜的滋啦声,顾客的说笑声,混在一起,是人间最真实的烟火气。
“来,先走一个!”汪胖子举起茶杯,“庆祝阳哥和小惠姐平安归来!”
“庆祝!”大家碰杯。
他们一边吃,一边聊着在家过年的趣事。
说到江城,汪胖子眼睛一亮:“阳哥,江城听说可大了,比潮城大十倍,还有很多好吃的!”
“行,你净想着吃了,”詹晓阳笑着说,“那有啥好吃的呀。”
“热干面!鸭脖!还有...那个什么豆皮!”汪胖子如数家珍。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林珊珊好奇。
“教我们药理学的堂哥是在江城上的学,他说的,”汪胖子得意,“他说江城可好了,就是夏天热死,冬天冷死。”
“知道,厚衣服都带了。”詹晓阳说。
这顿饭吃到晚上八点多。走出大排档,夜色斑斓,但街上还很热闹。
南春桥一带是潮城的夜市集中地,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卖小吃的,卖衣服的,卖小玩意的,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四个人就在路口散开了,汪胖子和林珊珊回了自己的家,詹晓阳和刘小惠回小屋。
回到小屋,开灯,刘小惠去洗漱,詹晓阳收拾屋子。
等两人都洗漱完,躺在床上,已经快十一点了。
两人相拥而眠,听着彼此的呼吸,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老伙,”刘小惠在黑暗中轻声说,“今天真好。”
“嗯,真好。”詹晓阳应着,把她搂得更紧。
回到潮城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平凡,温暖,真实。
有同学的欢笑,有爱人的相伴,有熟悉的城市,有可期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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