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在叶天寒脸上，他背着楚狂歌往前走。烟越来越浓，呛得人睁不开眼。前面一条路被塌下来的木梁堵死了，横七竖八地堆着，烧得通红。
楚狂歌在他背上咳了一声，声音很轻，“天寒……若我活不成，记得去崖底找那本刀谱……第三页夹着一封信……是你爹写的……”
叶天寒没说话，只是把人往上托了托。脚下的地在抖，四周的墙开始倾斜。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他转身往另一侧绕，刚迈出两步，几个黑影从烟里走出来。他们穿着灰布衣，腰间挂着短刀，脚步整齐，是昭武伯养的死士。五个人，站成一排，拦在前方。
叶天寒放下楚狂歌，让他靠在断墙边。老头闭着眼，呼吸微弱，手垂在地上。
他抽出断刀，迎上去。
第一人冲来，刀还没举高，叶天寒已经劈下。刀锋砍进肩膀，那人倒下去。第二人刺向胸口，他侧身躲开，反手一刀割破对方喉咙。
剩下三人不敢上前，慢慢散开，想包抄。
叶天寒不等他们动，主动冲进去。他盯住中间那个，逼他后退，撞到旁边的人。空档一出，他抬腿踹翻左侧敌人，回身就是一刀。
最后一人转身要跑，他甩手掷出断刀。
刀飞出去，钉进那人后背，扑倒在泥里不动了。
他走回去，扶起楚狂歌。老头眼睛睁开了，看着他，嘴角动了动。
“师父，快到了。”叶天寒低声说。
楚狂歌摇头，力气像是突然回来了点，“别骗我了……我知道走不出去了。”
他说完喘了几口气，抓住叶天寒的手腕，“听好……断岳刀……不是为了杀人……是要‘守’……守境护民……这才是刀魂……”
话说到一半，手突然松了。
头一歪，不动了。
叶天寒跪下来，把人轻轻放平。他脱下外衣盖在楚狂歌身上，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已经凉了。
他从腰间解下半截铁链，放在老人胸前。这是他在死牢里带出来的唯一东西，十年没离过身。现在他把它留下。
“师父，我懂了。”他说。
然后站起来，转身走向粮仓。
大门只剩半扇还立着，被火烧得焦黑。他举起断刀，用尽力气劈下去。
咔的一声，门彻底裂开，往里倒去。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里面全是浓烟。他正要迈步进去，身后突然传来巨响。
轰！
粮仓炸了。
气浪把他掀飞出去，摔在几丈远的地上。脑袋撞到石头，眼前发黑。耳朵嗡嗡响，听不清别的声音。
火焰冲上天，把整个水寨照得通亮。火舌卷过屋顶，木头噼啪作响。粮仓整个塌了下来，连同楚狂歌的身体，一起埋进了火里。
叶天寒趴在地上，慢慢撑起身子。脸上全是灰，有血顺着额角流下来。他抬头看那片火海，一动不动。
风刮过来，带着烧焦的味道。
他想起第一次见楚狂歌的时候。那天下着雨，老头站在崖底，手里拿着一把旧刀，说：“你能活下来，是因为你还想守什么。”
后来他学刀，练到手臂脱力，老头就在旁边看着，不说对错，只问一句：“你杀他，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
那时候他答不上来。
现在他知道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信封发黄，边角磨损，是刚才楚狂歌提到的那封。他没打开看过。
他盯着看了几秒，然后扔进了火里。
火苗舔上来，很快吞没了纸张。字迹消失前，他好像看见了一个名字——那是他父亲的名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有血，有灰，还有之前背师父时蹭上的泥土。这双手杀过很多人，也救过不少人。
现在它还要继续挥刀。
他捡起断刀，刀尖拄地，慢慢站起来。腿有点软，但还能走。
四面八方都有脚步声靠近。火光中，影子晃动，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都是昭武伯的死士，有的拿着长矛，有的提着弯刀，全都盯着他。
他没动。
一个带头模样的人走出来，冷声说：“叶天寒，你已无路可逃。交出断刀，留你全尸。”
叶天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边的火。
他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血和灰。动作很慢，但很稳。
然后他握紧断刀，往前踏了一步。
刀尖划过地面，发出一声轻响。
那人立刻后退半步，喊道：“杀了他！”
几个人同时冲上来。
叶天寒没有迎上去。
他站在原地，等他们靠近。
第一个举刀劈下，他侧身闪过，左手抓住对方手腕，右手断刀往上一送，刺进肋下。那人惨叫，松手倒地。
第二个从侧面刺来，他低头避开，顺势踢中膝盖。对方跪地瞬间，他转身一刀砍在肩颈交接处，直接放倒。
第三人停下脚步，不敢再进。
其余人围在外圈，没人敢先动手。
叶天寒喘了口气，胸口起伏。右脚鞋底已经烧穿，踩在地上火辣辣地疼。左臂的旧伤也在抽，像是被人拿针扎。
但他站得很直。
他抬头看向剩下的敌人，“你们主子让我进来的时候，就没打算让我活着出去。”
没人接话。
“他知道我会烧他的粮。”他继续说，“他也知道，只要我来了，就一定会走到这一步。”
他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些，“可他不知道……有人教过我，什么叫守。”
说完，他迈出一步。
那人终于转身跑了。
其他人跟着往后退，乱了阵型。
叶天寒没追。他转过身，面对粮仓的废墟。
火还在烧，噼啪作响。木头倒塌的声音不断传来。远处传来喊杀声，应该是赵海昌那边还在缠斗。
他站在火前，像一尊石像。
风吹起他的衣角，断刀垂在身侧。
他忽然抬起左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里贴身藏着一本小册子，是上次从血河宗缴获的名单。上面有三个红点，其中一个写着“昭武伯”。
他收回手，握紧刀柄。
下一刻，他转身朝东侧角落走去。那里有个排水口，通江底。楚狂歌说过，小时候钻过。
他记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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