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的茶话会正热闹，王掌柜串门归来，刚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他抖了抖蓑衣上的水珠，笑呵呵地走进来。
“师父，您回来了！快来喝茶，这雨天的山茶别有一番风味呢！”宋清越眼尖，连忙起身招呼。
“呀，你们这几个小猴子，倒是会享清福，喝茶听雨，真是一桩雅事啊！为师也来凑凑热闹，沾沾你们的闲情逸致。”
王掌柜心情颇好，在桌边坐下，接过翠翠递来的热茶，惬意地呷了一口。
几人正说着话，院门又被推开，是宋屹和宋屿兄弟俩放牛回来了。
两个小家伙穿着厚重的蓑衣，小脸上挂着雨珠，兴冲冲地跑进来，带进一股湿冷的潮气。
那蓑衣显然不太顶事，兄弟俩肩膀处的衣服已然湿透，紧紧贴在身上。
“哎呀，这两个皮猴！快，快去把湿衣服换下来，仔细着凉！”刘氏闻声从里屋出来，一看这情形，心疼又着急，连忙催促他们去换干爽衣裳。
宋屹很应景地“阿嚏！阿嚏！”连打了两个大喷嚏，揉了揉鼻子，脸上却还是兴奋的神色：“娘，姐姐，我们和二蛋哥哥一起去后山放牛了！二蛋哥哥说，难得下雨天闲着，他要叫他娘给他杀鸭子吃呢！”
宋砚溪一听，立刻摆出姐姐的架势，开始数落：“衣服都湿成这样了，就知道吃啊你！今天怎么放牛去了那么久？”
宋屿抢着回答，带着点小得意：“二姐你不懂！我们看这天色，灰蒙蒙的，感觉明天还得下雨。我们就多割了好多牛草，把明天牛要吃的都备齐了才回来！这样明天要是还下雨，就不用再冒雨出去放牛啦！”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幸好现在那位周公子的马有他的小厮自己管着，不然要是还吃我们割的草，估计忙到下午都回不来呢！”
听着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对话，刘氏心里盘算开了。
去年年底，她和宋大婶、孙寡妇几人确实在溪边芦苇丛里捡到了两三窝野鸭蛋，每家分了十几个，拿回来试着让家里的母鸡孵化，没想到居然大部分都成功孵出了小鸭子。
她们用老菜叶拌着米糠细心喂养，又在菜地角落圈了一块石头多的地方，挖了几个浅水坑让鸭子嬉戏。
许是这桃花源水土好，这些鸭子长得异常快，养了大半年，竟都长到了七八斤重，毛色油亮，肥硕得很。
之前一直忙着各种事情，竟一只都还没舍得杀来吃。
刘氏看了看屋里的人，王掌柜、宋清越、阿进、翠翠、溪溪、屹哥儿、屿哥儿，再加上自己和宋清越的师娘，还有东厢房那两位……
她心里有了主意，笑道：“说起来，咱们家这鸭子养了这么久，也该尝尝味道了。今天越越和阿进都在家，吃饭的人多，热闹，不如就挑两只最肥的鸭子杀了，咱们好好吃一顿！”
翠翠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自告奋勇道：“夫人，姑娘，我会做姜母鸭！咱们菜地里的老姜正肥，味道足，正好能用上！”
宋清越在现代就听说过姜母鸭的大名，知道是道滋补美味的佳肴，立刻拍手赞同：“那感情好啊！下午咱们就一起动手，做姜母鸭吃！”
想到那热腾腾、香喷喷的鸭子，她感觉口水都要分泌出来了。
阿进连忙道：“这点活哪里用得着姑娘你动手，我和翠翠就行！”
刘氏也慈爱地看着女儿：“是啊越越，杀鸭褪毛这些杂事娘也能干，你忙了那么久，今天就好好歇歇，等着吃就行。”
宋清越心里暖暖的，却也没真想当甩手掌柜。
她忽然想起一事，赶紧叮嘱道：“对了，鸭毛！杀鸭褪下来的鸭毛，一定要给我留着，我要洗干净晒干了收好，我以后有用的！”
“鸭毛？”翠翠有些不解，“姑娘，那东西又轻又蓬，还有股味儿，留着做什么用呀？”
宋清越神秘地笑笑：“先别问，反正有大用处，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记住啊，绒毛和硬毛最好分开，尤其是胸腹部那些柔软的绒毛，一点都不能浪费！”
她心里盘算的，自然是收集起来，以后可以做羽绒服、羽绒被之类的御寒神器，这在寒冷的冬天可是能派上大用场的。
刘氏虽然也不明白女儿要鸭毛何用，但出于对女儿的信任，还是点头应下：“好，娘记住了，一定给你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计议已定，刘氏便带着翠翠和宋砚溪去鸭圈里挑鸭子。
阿进则来帮忙杀鸭、烧热水。王掌柜乐呵呵地表示要去贡献几味温补的药材，让这姜母鸭更添风味。
宋清越也没闲着，去菜地里拔了一大堆老姜回来，又准备了其他配料。
小小的院落顿时忙碌起来，充满了生活气息。雨还在下，但院内的热闹驱散了阴霾。
杀鸭、烫毛、清理内脏……阿进手脚麻利，翠翠和宋砚溪在一旁打下手，刘氏则准备其他配菜。
这番动静自然也传到了东厢房。
尚武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忙碌的景象，嗅着空气中开始隐隐飘散处理鸭子时特有的味道，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回头对正在看书的周于渊低声道：“王爷，刘夫人她们今天要杀两只大肥鸭子呢，看样子是要做顿好的。属下……属下自打来了岭南，一路上不是干粮就是简单的饭菜，可是好久没正经吃过一顿肉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周于渊从书卷中抬起头，淡淡地瞥了尚武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瞧你这点出息”。
他没有接话，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回书页，但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书页半晌都没有翻动一页。
民以食为天呀，做多大事的人，都是要吃饭，都想吃好饭的！
窗外，姜的辛辣气息似乎已经开始在雨水中弥漫开来，混合着即将下锅的鸭肉香气，无声地撩拨着人的味蕾。
这美好初夏雨天，因这一锅即将诞生的姜母鸭，而充满了温暖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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