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桦甸城内的硝烟与晨雾混作一团,将断壁残垣笼罩在灰蒙蒙的纱幕中。铁柱靠在一处半塌的院墙后,往嘴里塞了把炒面,混着血水咽下。
“营长,统计完了。”狗娃猫着腰窜过来,声音嘶哑,“咱们营还剩一百二十三人能战斗。”
铁柱的手顿了顿。一夜激战,三百多人的满编营折损过半。他望向街道对面——日军大队部的青砖围墙在晨曦中泛着冷光,墙头的机枪不时喷吐火舌。
“不能再硬冲了。”徐向前匍匐过来,指着围墙东南角,“那里有个观察盲区,可以让爆破组接近。”
正说着,围墙突然打开一扇暗门,十几个日军端着刺刀冲出来。这些关东军老兵显然深知已是绝境,冲锋时完全不要命。
“手榴弹!”铁柱大喝。
爆炸声过后,仍有五六个日军冲破烟雾。一个年轻战士猝不及防,被刺刀捅穿胸膛。铁柱怒吼着挥刀迎上,军刀与三八式步枪碰撞出刺耳声响。
“三三制!散开!”狗娃指挥剩下的战士组成战斗小组。经过严格训练的战术此刻显出威力,三个小组交替掩护,很快将突出来的日军全部歼灭。
但更大的危机接踵而至。大队部楼顶突然响起重机枪的咆哮,子弹像镰刀般扫过街道,把青石板路面打得碎屑飞溅。
“是九二式!”徐向前脸色一变,“必须炸掉它!”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王铁锤。这个沉默的军工专家正在检查最后一个炸药包。
“我去。”王铁锤把炸药包捆在胸前,“需要掩护。”
“我带你过去!”狗娃抓起冲锋枪。
两人借着断墙掩护,向大队部迂回前进。子弹不断打在身侧,溅起的砖屑划破了脸颊。在距离围墙二十米处,他们被一道铁丝网拦住。
“剪断它!”狗娃一边还击一边喊。
王铁锤掏出钳子,却发现铁丝网是双层的。就在他奋力剪扯时,楼顶的机枪发现了他们。
“小心!”狗娃猛地扑倒王铁锤。子弹擦着他们的头皮飞过,打在身后的砖墙上。
“来不及了!”王铁锤看着近在咫尺的围墙,突然解开炸药包,“我把炸药扔过去,你掩护!”
他奋力掷出炸药包,但就在出手的瞬间,一颗子弹击中他的右胸。炸药包落在围墙根下,导火索嘶嘶作响。
“老王!”狗娃想要冲过去,被密集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
更糟糕的是,炸药包的位置太偏,最多只能炸开一个小缺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突然从侧面的废墟中窜出。是那个崴过脚的小兵——陈小栓!他像灵猫般掠过街道,抱起炸药包冲向围墙正中。
“小栓!回来!”狗娃失声惊呼。
陈小栓回头笑了笑,年轻的脸庞在晨光中格外明亮。他奋力将炸药包塞进围墙基座的裂缝,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抵住。
“班长!告诉我娘——”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震得整个城区都在颤抖。青砖围墙被撕开一个三米宽的大口子,陈小栓的身影消失在火光中。
“小栓——”狗娃的嘶吼被冲锋号声淹没。
“为战友报仇!冲啊!”铁柱第一个跃出掩体。
战士们如潮水般涌过缺口,与日军展开最后的白刃战。刺刀碰撞声、怒吼声、濒死哀嚎声交织成残酷的乐章。
在大队部一楼走廊,铁柱与佐藤正男狭路相逢。这个日军大队长双手握刀,眼神疯狂。
“支那猪!受死!”佐藤咆哮着劈来。
铁柱举刀格挡,虎口震得发麻。连续几次交锋后,他故意卖个破绽,佐藤果然中计,军刀直刺而来。铁柱侧身闪过,反手一刀劈在佐藤颈侧。
“这一刀,是为小栓!”铁柱怒吼着拔出军刀。
随着佐藤毙命,日军的抵抗彻底崩溃。上午九时,最后一股残敌被肃清。当抗联战旗在大队部楼顶升起时,幸存的战士们相拥而泣。
狗娃在围墙废墟前找到了陈小栓的遗物——只剩半截的腰带,上面还别着他娘给的护身符。这个总在训练中掉链子的小兵,用生命为部队打开了胜利之门。
“统计战果。”杨帆的声音因疲惫而沙哑。
“歼敌四百余,俘获一百多。缴获武器弹药...”徐向前念着清单,突然停顿,“支队伤亡...五百三十七人。”
这个数字让所有人沉默。胜利的代价,太过沉重。
正午的阳光穿透硝烟,照在满目疮痍的街道上。幸存的百姓开始走出藏身之处,看着这些浑身是血的战士,许多人跪地痛哭。
铁柱拖着疲惫的身躯巡视战场,在每一具烈士遗体前驻足。当他走到围墙缺口处时,看见狗娃正小心翼翼地把陈小栓的遗物收进怀里。
“营长,”狗娃抬起头,泪痕未干,“我想申请把突击班改名‘小栓班’。”
铁柱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准了。”
夕阳西下,桦甸城头飘扬起久违的中国旗帜。杨帆站在城楼上,望着城内升起的缕缕炊烟,对身边的徐向前说:
“这一仗,我们打出了威风,也付出了代价。但最重要的是,我们向全中国证明了——东北,还在战斗!”
夜色渐浓,新的布防已经开始。而远方的地平线上,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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