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乳汁。”阿朵转过身,声音哑得可怕,“还有,把村里最近三十天所有娃娃夜里哭的声音,不管是录下来的,还是现在正在哭的,全都找来。”
“要干什么?”刘嫂哆嗦着问。
“和泥。”阿朵指着地窖那堵厚实的封土墙,“用当娘的奶,拌上娃娃的哭声,把这层假皮给我扒下来!”
顾一白听得头皮发麻,这法子简直邪性到了极点,但在苗疆这种地方,越是离经叛道,往往越直指本质。
半个时辰后。
一种灰白色的、散发着酸腥味的泥浆被涂满了地窖入口的墙壁。
这种泥叫“唤骨泥”,每一寸都浸透了母子连心的那股子执念。
当最后一块砖被涂满,没有任何撞击,整面墙壁就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的烂肉,悄无声息地塌陷了下去。
灰尘散去,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后面根本不是什么石门,而是一座拱门。
门框密密麻麻,全是惨白色的指骨。
成千上万根指骨相互咬合、穿插,拼凑成了一个巨大的咽喉形状。
每一根指骨上,都用极其微小的字迹刻着一个乳名。
门楣上方,横着四块漆黑的牌子,上面写着四个古篆:
【禁唤之喉】
风灌进去,那些指骨发出细密的“咔咔”声,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抓挠。
刚刚缓过劲的小满,踉踉跄跄地走到那座指骨门前。
她仰着头,眼神空洞地看着那些名字,嘴里吐出一句让在场所有母亲心如刀绞的话:
“我知道了……”
“他们不是怕我们找到孩子……他们是怕孩子,还记得娘的声音。”
话音刚落,那座死寂的指骨拱门深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吸气声。
嘶——
那声音悠长、贪婪,就像是一个憋气憋了三十年的活物,终于学会了怎么呼吸。
顾一白快步走到门前,手里捏着一把糯米,但没敢撒。
他盯着那门框上微微颤动的指骨,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这些骨头的排列方式不对,那不是堆砌,那是……肌肉纹理。
这扇门,是活的。
顾一白没急着动。
他那一双总是似笑非笑的眼睛,此刻像两把钩子,死死挂在那座“呼吸”的指骨门上。
这门不对劲。
指骨的每一次起伏,都在微调角度。
这不是简单的机关,这是一张等着吃饭的嘴。
他从袖口摸出一块漆黑的残玉。
那是早年间从一个发了疯的地师手里收来的“静口令”,上面至今还残留着三百多次强制封喉留下的怨气波段。
顾一白手指摩挲着玉面,脑子里飞快地过着数。
这扇“活声障”是个声控锁,只有特定频率的哭声才能让它松口。
只要模拟出那种顺从的、求饶般的哀鸣,门就能开。
“我有那个频段。”顾一白声音压得很低,只有身边的阿朵能听见,“但我不能用。”
阿朵侧过脸,眼神黑沉。
“这门既然是活的,就意味着它还是那个老东西定下的规矩。”顾一白把残玉收回袖中,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寒意,“用它想听的声音开门,等于我们在向它低头。这一低头,终祭的那个大阵就会自动把我们当成新的祭品补进去。”
顺从就是死,反抗……会被咬死。
“那就别敲门。”阿朵转身,指向身后不远处那个用来烧大锅饭的老式灶台,“砸。”
两个壮汉嘿哟一声,把灶台后面那个掉了漆的大风箱抬了过来,重重顿在指骨门前。
这东西也就是在农村还常见,拉动起来呼哧带喘,像是个肺痨病人。
“小满。”阿朵没多话,只叫了一个名字。
小满站在风箱的出风口,那张还没巴掌大的小脸白得像纸。
她按照阿朵之前的吩咐,没去想怎么哭,也没想怎么喊冤,而是闭上眼,想着那个在记忆里已经模糊成影子的娘。
那时候娘哄她睡觉,是不成调的。
“嗯……啊……”
声音刚从小满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还没散去的惊恐。
就在这声音撞上指骨门的瞬间,那扇门像是被烫了一下的活蛇,猛地抽搐起来。
十几根指骨突然断裂,断口锐利如刀,贴着顾一白的鬓角飞了过去,直接钉进了后面的土墙里,入墙三寸。
这是反噬。这扇门受不了这种不守规矩的声音。
“拉!”阿朵暴喝一声。
那两个壮汉咬着牙,死命拉动风箱拉杆。
呼——哧——
巨大的气流裹挟着小满那不成调的哼唱,被风箱粗暴地放大,原本微弱的鼻音被扭曲成了一种沉闷的低频震动,像是一把钝锯子,开始在那座精致的骨架上反复拉扯。
门框上的指骨开始出现裂纹,细密的骨屑簌簌往下掉。
但这还不够,那股子反震的力量越来越大,风箱的木板都在咯吱作响,眼看就要散架。
蓝阿公眼皮一跳,那是真的急了眼。
他一把抄起地上那个装着“哭骨笔”灰烬的簸箕,那是刚才一百多个女人折断希望烧出来的灰。
“把怨气给它喂进去!”
哗啦一声,黑灰全被倒进了风箱的进气口。
原本单纯的气流瞬间变成了灰黑色的烟尘。
燃烧后的招娣、带弟、盼弟……那些名字化作的灰烬,混着小满的哼唱,在风箱肚子里滚了一圈,再喷出来时,已经不是单纯的风声了。
那是几十个、上百个母亲在深夜里压抑到极致的叹息。
没有任何悬念,那座看似坚不可摧的“禁唤之喉”,在这股浑浊、粗粝、甚至有些刺耳的声浪面前,直接炸了。
漫天碎骨乱飞,像是下了一场惨白色的雨。
就在所有人以为结束的瞬间,顾一白瞳孔骤缩:“退后!”
那堆碎骨落地的瞬间,并没有静止,而是飞快地化成了黑灰。
紧接着,灰烬里猛地窜出七八条半透明的赤色细影。
那是声波凝成的蛇!
“失语咒”的反扑来了。
这些东西没实体,听见声音就咬,专门往人的耳朵眼里钻,一旦钻进去,脑浆子都能给搅成浆糊。
几条赤蛇嘶鸣着,直奔在那边喘着粗气的小满。
“喔喔——!”
一道金红色的影子比蛇更快。
怒哥刚才一直在房梁上憋着坏,这会儿忍着伤,像颗炮弹一样砸了下来。
它嘴里没闲着,就在俯冲的半道上,猛地吐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片裹着小满唾液的铜箔。
铜箔一离嘴,迎风就展,瞬间变成了一面巴掌大的微型镜盾,刚好挡在那几条声蛇的必经之路上。
赤蛇是声波,它们不懂转弯,一头撞在了铜箔上。
嗡——
一声极其刺耳的金属颤音。
声波撞上光滑的金属,发生了致命的折射。
那几条赤蛇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自己反弹回来的力量震得粉碎。
没有什么血肉横飞,只有空气中爆开的一团团红色雾气。
碎片落地,在那层厚厚的骨灰上,砸出了一行湿漉漉的痕迹。
阿朵走上前,那痕迹扭曲得厉害,像是有人用断了的手指在地上硬生生抠出来的:
【她说乖的时候,手在抖。】
阿朵看着这行字,没说话,只是蹲下身,把手指按在了那湿痕上。
一股极寒的凉意顺着指尖直冲天灵盖。
那一瞬间,她“看”到了。
在一片翻滚的血池之上,那个穿着苗服的大蛊师,正一脸漠然地将一块刻满了“噤声符”的青铜板,硬生生压进一个产妇的嘴里。
那产妇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青铜板上。
那些眼泪没有散开,而是在空气中凝成了一句无声的呐喊:“我还想叫她小名。”
阿朵猛地睁开眼,眼底一片赤红。
她慢慢站起身,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每一个人的骨头缝里都渗进了一股寒意。
“准备‘反名鼓’。”
她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众人,“我们要让天下听见,什么叫哭出来的名字。”
与此同时,在那地缝的最深处,那块原本死死封住产妇之口的青铜板边缘,竟真的渗出了一丝血线。
那血线微微颤动着,像是一张正在极力张开的嘴唇。
顾一白没接话,只是默默转身走向角落。
那里放着一截昨夜被雷劈断的枣木芯,还冒着焦糊味。
他手里捏着一把刻刀,目光落在那木头上,又扫了一眼旁边那堆刚刚收集起来的、九张被火燎了一半的“夭折籍”。
要做鼓,得先有框,再蒙皮。
这雷击木做框是最硬的,至于这就着眼泪和血浆捣出来的纸浆……
顾一白眯了眯眼,手中的刻刀在那截焦黑的木头上,狠狠落下了第一刀。
焦糊的木屑混着一股子奇异的腥甜味,在顾一白指尖炸开。
那是雷击木独有的火气,也是“夭折籍”烧成灰又被眼泪泡发后的霉味。
刻刀并不顺手,这截枣木芯硬得像铁,每一刀下去都得灌注十分的力气。
顾一白的手很稳,眼皮都不眨一下,刀尖挑起一缕木丝,随即反手将一枚生锈的铁片嵌进木纹深处。
那是“引恸钉”的残片,一共七枚,被他像钉棺材板一样死死钉在了鼓框的内侧。
“这就是个单行道。”顾一白头也没抬,声音被刻刀摩擦木头的嘎吱声盖得有些哑,“响了,那些被抹掉的名字就会顺着声音找回来。但这鼓是个没底的坑,敲鼓的人,大概率会被这些急着回家的名字冲烂了脑子,变成个空壳。”
他直起腰,手里托着那个刚蒙好皮的小鼓。
鼓面灰扑扑的,仔细看还能看到纸浆里没化开的墨迹,像是一张张没洗干净的脸。
鼓槌是他用小满那点脐带血,混着收集来的百家泪熬成的胶裹出来的,红得发黑。
“谁来敲?”顾一白看向阿朵,“小满不行,这因果太重,能把她那点小身板压成肉泥。”
阿朵没接鼓,也没看他,只是转过身,对着身后那群沉默的女人招了招手。
七十三个女人。
她们有的发髻散乱,有的袖口还沾着灶台上的油灰,那是刚才在誓墙上留了话的母亲们。
她们不说话,只是一双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丑陋的小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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