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涛的失踪像一块投入沸油的冰块,瞬间让本就紧张的局势噼啪作响,危机感急剧升温。安全屋内,陈遇在接到王小虎电话后的第一时间,就通过加密线路召开了核心团队紧急会议。
屏幕上的几人脸色都很难看。李文博眉头紧锁,眼镜片后的眼神充满震惊与不解:“姜文涛……怎么会?他平时虽然有些执拗,但工作勤恳,对项目也很投入,怎么会突然失踪?难道他……”
孙宇则显得有些焦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三年前他就对γ-3配方的中止耿耿于怀!如果真是他当初泄露了数据,现在东窗事发……跑路倒说得通!可这也太巧了,我们刚查到点眉目他就失踪?”
“跑路?还是被灭口?”张伟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和冷静的分析,“如果是他自己跑的,说明他察觉到了我们的调查,心里有鬼。如果是被灭口……那说明幕后黑手在清理痕迹,而且动作比我们快。无论是哪种,都证明我们查的方向是对的,而且已经接近了某个关键点。”
王小虎的大嗓门带着压抑的怒火:“妈的!这王八蛋要是敢跑,老子挖地三尺也把他揪出来!要是被人害了……那也是他活该!吃里扒外的东西!”
“现在不是发泄的时候。”陈遇沉声道,目光扫过屏幕上的每一张脸,“杨大校已经介入搜寻姜文涛。我们的内部排查不能停,反而要加快!虎子,你立刻协调保卫科,以‘员工失踪,排查其社会关系和近日行踪’为公开理由,配合杨大校的人,摸清姜文涛最近接触过什么人,有没有异常举动。记住,只是配合,主导权在杨大校那边。”
“明白!”王小虎应道。
“文博,孙宇,”陈遇看向两位技术负责人,“你们继续深挖γ-3配方相关的所有技术细节和人员往来,特别是姜文涛当时在项目组内的人际关系,有没有和什么特别的人走得近?那个调走的赵科长,叫什么名字?能查到下落吗?”
李文博立刻回答:“赵科长全名赵志军,当时是后勤保障部副科长,负责仓储和危废处理。三年前,大概在γ-3废料处理完不久,他就以‘家庭原因’主动申请调离了旭遇,去了市里另一家国营化工企业的后勤部门。我们正在尝试联系他现在的单位。”
“好,尽快取得联系,但注意方式方法。”陈遇点头,最后看向张伟,“张伟,你的网络追踪是重中之重。集中力量,深挖当年那个异常数据访问之后,姜文涛所有的网络活动痕迹,包括工作邮件、内部通讯、甚至可能的外部社交账号。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与外界可疑联系的证据,或者……他失踪前有没有留下什么信息。”
“已经在做了。”张伟简短回应,背景传来密集的键盘敲击声。
会议结束后,陈遇独自坐在安全屋的书房里,心绪难平。内部的黑影似乎越来越清晰,却又更加令人不安。姜文涛……一个他曾经颇为看好的年轻博士,难道真的在三年多前就被“渡鸦”腐蚀,成了潜伏在旭遇内部的钉子?为了什么?钱?学术上的不甘?还是其他?
他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正在和毛凤英一起给一小块菜地浇水的安安。孩子天真无忧的笑脸,与此刻他心中的沉重阴霾形成鲜明对比。必须尽快挖出这颗钉子,为了“星煌”的未来,也为了无数像安安一样需要被守护的平凡幸福。
就在旭遇内部紧张排查的同时,杨振军领导的联合行动组已经全面铺开了对姜文涛的搜寻。天网监控、通讯定位、车辆轨迹追踪、社会关系摸排……国家机器高效运转起来。
根据旭遇园区监控,姜文涛昨晚驾驶的是一辆灰色大众轿车,车牌号清晰。交通部门的监控系统很快锁定了这辆车的最终去向——昨晚八点四十五分,该车驶入了城北一片待拆迁的老旧居民区,那里监控覆盖不全,之后便失去了踪迹。
行动组立刻对该区域进行了秘密封锁和地毯式搜查。便衣侦查员化装成拆迁办工作人员、收废品的商贩,对区域内每一个角落、每一栋尚未完全搬空的楼宇进行摸排。
下午三点左右,一名侦查员在一栋空置楼的四楼楼梯间,发现了疑似搏斗的痕迹——墙皮有新鲜刮擦,地面有凌乱脚印,角落还有几点不起眼的、已经干涸的深色污渍,疑似血迹。技术侦查人员迅速到场,提取了痕迹样本。
几乎同时,另一组人员在排查该区域仅存的几个小卖部时,有个老板娘反映,昨晚九点多,好像听到附近有汽车急刹车和短促的叫喊声,但很快就没动静了,她没敢出去看。
“绑架的可能性很大。”现场指挥向杨振军汇报,“从痕迹看,姜文涛很可能是在这里被强行带走的。对方很专业,避开了主要监控点,动作干净利落。”
杨振军脸色阴沉:“继续搜查,扩大范围,寻找目击者或车辆转移的线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心里清楚,如果是“渡鸦”残余势力动手灭口或绑人,姜文涛生还的希望渺茫,但哪怕有一丝可能,也必须全力营救,这不仅是人命关天,更是揭开内幕的关键。
旭遇集团内部,排查也在争分夺秒地进行。
王小虎以配合警方调查员工失踪的名义,带着保卫科的人,“正大光明”地走访了姜文涛所在的研发二部。他嗓门大,态度看似粗豪,实则心细如发,和姜文涛的同事、下属闲聊,套取信息。
“姜博士啊,人挺好的,就是有时候钻牛角尖,为了一个数据能熬通宵。”一个年轻研究员说。
“他最近好像有点心神不宁,前天还跟我抱怨说家里老人身体不好,压力大。”另一个同事回忆。
“对了,大概半个月前吧,有天下午我好像看到他在楼梯间跟人打电话,语气挺激动的,说什么‘当初说好的不是这样’、‘你们不能逼人太甚’之类的……具体没听清,我还以为他跟家里吵架呢。”一个细心的女技术员提供了关键信息。
王小虎把这些信息一一记下,转给了杨振军那边。
李文博和孙宇则通过私人关系,辗转联系上了已经调到市化工三厂后勤科的赵志军。电话里,李文博以“核对三年前一批实验废料处理流程,完善公司档案”为名,进行了试探性询问。
电话那头的赵志军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支支吾吾:“李……李主任啊,都三年前的事了,我……我记不太清了。当时流程都是按规定走的,有交接单的……”
“赵科长,我们就是想确认一下,当时那批代号‘γ’的废料,具体是怎么处理的?绿洁环保公司,是你们联系的?”李文博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追问。
“绿洁……绿洁环保……是,好像是他们。当时市里指定的几家处理公司都排期满了,这批料又急着清,就……就临时找的这家,手续都是齐全的!”赵志军语速加快。
“那这家公司的资质,你们核实过吗?后来怎么没继续合作了?”孙宇在旁边忍不住插嘴问道。
“资……资质肯定看过啊!后来……后来可能觉得不太规范吧,就没再合作了。李主任,孙主任,我这还有点事,先挂了哈!”赵志军显然不愿再多说,匆匆挂断了电话。
“他心里有鬼。”孙宇放下电话,对李文博说。
“而且很可能知道些什么。”李文博眉头紧锁,“但他现在不在我们体系内,直接施压不合适。得把这条线索也交给杨大校。”
张伟的网络深挖取得了更实质的进展。通过对姜文涛工作电脑和内部账号的彻底分析(在获得杨振军方面合法授权后),他发现了一些被删除但尚未完全覆盖的痕迹。
“陈总,杨大校,”张伟在加密三方通话中汇报,“我在姜文涛的工作电脑回收站底层,恢复了一个加密压缩包的删除记录,时间大概在十天前。虽然压缩包本体已被专业工具粉碎无法恢复,但日志显示,这个压缩包在删除前,曾被复制到一个U盘设备,设备序列号……经查询,是一个市面上常见的普通U盘型号,无法追踪。”
“压缩包里可能是什么?”陈遇问。
“根据文件名残留碎片和创建时间关联推测,很可能包含了他近期的部分工作笔记、实验数据摘要,以及……一些私人通讯记录的截图或备份。”张伟分析道,“他在失踪前,似乎在整理和备份一些东西。这个U盘现在在哪里,是关键。”
杨振军的声音传来:“我们在搜查他的住所和办公室时,没有发现这个U盘。要么被他随身带走了,要么……已经被绑走他的人拿走了。张伟,能查到他在外部社交平台或隐秘通讯软件上的活动吗?”
“正在尝试。他很可能使用了我们未知的加密通讯方式。不过,我通过流量分析发现,他的手机在失踪前一周,频繁在深夜连接一个特定的、信号很弱的公共wiFi热点,那个热点位于城西一个偏僻的公园附近。而在连接该热点期间,他的手机有异常的数据加密上传活动,目标Ip指向境外。这很可能就是他与外界联系的方式之一。”张伟提供了又一关键线索。
“把热点位置和时段发给我。我会派人去实地摸排和监控。”杨振军雷厉风行。
线索越来越多,拼图渐渐完整,但姜文涛本人的下落,依然成谜。时间每过去一分钟,他生还的希望就减少一分。
安全屋内,夜幕降临。孩子们都睡下了,林莉轻轻推开书房的门,看到陈遇依旧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屏幕,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惫和忧虑。
她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走进去,放在他手边。“还在想姜文涛的事?”林莉轻声问,手指温柔地按上他的太阳穴,轻轻揉着。
陈遇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嗯。一条活生生的人,可能就因为三年前的一个错误选择,或者被人胁迫利用,现在生死未卜。而且,这件事不查清楚,‘星煌’项目就永远埋着一颗不定时炸弹,所有参与研发的人,包括文博、孙宇、虎子他们,都可能处在危险中。”
林莉在他身边坐下,靠在他肩上:“我知道你压力大。但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杨大校,有国家,还有文博虎子他们这些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再难的坎,大家一起,总能迈过去。”
妻子的理解和安慰让陈遇心中暖流涌动。他揽住林莉的肩膀,低声道:“有时候真觉得对不住你和孩子们,老是让你们担惊受怕。”
林莉摇摇头,语气坚定:“我们是夫妻,是一家人。你守护着更大的东西,我守护着我们的小家。这没什么对不住。我只希望你……还有文博他们,都平平安安的。”
就在这时,书桌上的加密手机发出了震动。是杨振军。
陈遇立刻接起,按下免提。
“陈遇,两个消息。”杨振军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锐利,“第一,对姜文涛的搜寻有进展。在城北那片待拆迁区往北五公里处的一个废弃砖窑里,我们发现了他的车,被故意焚毁了,技术部门正在勘察,看能否找到更多痕迹。第二,也是更重要的,我们找到了赵志军。”
“找到了?他愿意开口了?”陈遇精神一振。
“他没得选。”杨振军语气冰冷,“我们的人直接找到了他家里,出示了相关证据和利害关系。他扛不住压力,交代了。三年前,是有人通过中间人找到他,许以重金,让他‘行个方便’,在处理那批γ-3实验废料时,偷偷留下一部分,不要真的销毁,并提供了假的‘绿洁环保’接收手续。他当时欠了赌债,鬼迷心窍就答应了。据他回忆,当时来拉走那批‘废料’的,根本不是绿洁环保的人,而是一辆没有标识的厢式货车,司机和搬运工都戴着口罩,话很少。”
“中间人是谁?长什么样?”陈遇追问。
“赵志军说不认识,只知道对方自称‘老周’,出手阔绰,一次性付清了他当时所有的赌债还有余。他对老周的样貌描述很模糊,但提到一个细节——老周右手虎口处,有一道很深的、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的旧伤疤,而且老周当时开的车,是一辆黑色的老款奥迪A6,车牌尾号好像是‘668’。”
老周?黑色老款奥迪A6,尾号668?陈遇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模糊的印象,但一时抓不住。
杨振军继续道:“我们正在根据这个线索排查。另外,赵志军还提到,大概在一年前,这个‘老周’又突然联系过他一次,不是要钱,而是警告他,把三年前的事烂在肚子里,否则‘全家都不安全’。他吓坏了,更不敢声张。”
线索再次指向了一个神秘而危险的“老周”。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渡鸦”组织在国内负责具体腐蚀、收买任务的骨干之一,甚至可能就是“周先生”周伟明直接指挥的下线!
“姜文涛那边……和这个‘老周’会有联系吗?”陈遇问。
“不排除这个可能。我们正在尝试将两条线并案侦查。”杨振军顿了顿,“另外,张伟提供的那个公园wiFi热点,我们已经部署了监控。如果对方还有人使用这个点联系,我们就有机会顺藤摸瓜。”
结束通话,陈遇的心情并未轻松多少。虽然赵志军的交代证实了材料流失的渠道,也挖出了“老周”这条线,但姜文涛依然下落不明,那个可能记录着更多秘密的U盘也杳无踪迹。最关键的是,“老周”背后是否还有更大的鱼?费萨尔(教授)虽然落网,但“渡鸦”的残余网络似乎仍在活跃,并且反应迅速、手段狠辣。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是深夜。林莉靠在他肩上,已经有些困倦。
“去睡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陈遇柔声道。
“你呢?”
“我再看点资料,一会儿就睡。”
林莉知道劝不动他,轻轻吻了下他的脸颊:“别熬太晚。”然后起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书房里恢复了寂静。陈遇点开电脑里存储的、三年前的一些老照片和活动记录,试图寻找关于“黑色奥迪A6,尾号668”或者虎口有疤的“老周”的蛛丝马迹。照片大多是团队活动、技术研讨,人影晃动,背景杂乱。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一张照片上。那是三年前一次项目阶段性总结会后,部分参与人员在旭遇老厂区门口的合影。照片角落,停着一辆不甚起眼的黑色轿车,车头对着镜头,车牌……由于距离和角度,尾号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似乎是“6”开头。而站在车旁,正与当时一位负责外部协调的副总握手告别的,是一个穿着灰色夹克、侧对着镜头的瘦高男子。男子的右手正好抬起挥动,虎口部位……放大,再放大……虽然像素有限,但隐约能看到,似乎确实有一道深色的痕迹!
陈遇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将这张照片通过加密渠道发给了张伟和杨振军。
“张伟,帮我高清处理放大照片中这个人和他旁边的车!杨大校,这张照片可能拍到了疑似‘老周’的人和车!时间是三年前,地点是旭遇老厂区门口!”
消息发出后,陈遇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黑夜依旧深沉,但猎手与猎物的较量,已经进入了最白热化、也最危险的刺刀见红阶段。线索交织,真相仿佛就在触手可及之处,却又隔着一层浓雾。
他不知道姜文涛现在是生是死,不知道那个U盘里藏着什么,更不知道“老周”和其背后还可能存在的黑影,接下来又会使出怎样毒辣的手段。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退,旭遇不能退,所有为了“星煌”、为了国家核心技术安全而努力的人们,都不能退。
窗外,城市的灯火在夜色中倔强地闪烁,如同永不熄灭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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