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大规模ddoS攻击……针对‘深遗办’内部办公网络的Apt攻击……”
张伟平静却严峻的声音在加密线路中回荡,如同在紧绷的神经上又加了一道锁。陈遇站在书房窗前,手机贴在耳边,目光却穿透夜色望向东南方向——那里是遥远西太平洋的方向,也是此刻正被无形比特洪流和暗处觊觎目光同时聚焦的深蓝战场。
“攻击流量有多大?”陈遇的声音异常冷静。
“峰值超过每秒800G,来自全球超过十五万个被控节点,主要目标是我们与科考船队对外公开的备用通信接口、邮件服务器、官方网站。”张伟语速极快但条理清晰,“这是典型的‘烟雾弹’战术,用海量垃圾流量淹没正常通道,制造混乱,掩护真正的杀招——对‘深遗办’内部网络的Apt渗透。我们监测到的攻击特征,与去年某次针对我国航天科研机构的网络间谍活动高度相似,手法极其专业,背后很可能是国家级的攻击团队。”
陈遇心中一凛。如果只是民间黑客或商业间谍,应对策略相对单纯。但牵扯到国家级力量,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这意味着,西太平洋那片海域发现的异常信号和相关地质现象,已经引起了某些国家机器的高度关注,甚至不惜动用战略级网络攻击手段来获取信息。
“我们现在的防御状态?”陈遇问。
“ddoS攻击已经启动应急预案,启用云端清洗服务和弹性带宽扩容,目前对外公共服务受影响但未瘫痪。关键数据链路早已切换到备用加密卫星通道,未受影响。”张伟顿了顿,声音更沉,“但对‘深遗办’内部的Apt攻击……很棘手。对方显然掌握了部分内部网络架构信息,攻击路径精准,伪装巧妙。我们联合的国家级安全团队正在全力封堵和溯源,但需要时间。我已经建议‘深遗办’启动物理隔离预案,断开非必要外部连接。”
“同意。安全第一。”陈遇果断道,“我们这边的数据支持呢?”
“‘深蓝基石’项目区的内外网物理隔离早在一个月前就已完成,所有与前方数据交换都通过我们自建的加密专线,目前这条线是干净的。”张伟回答,“但对方如果持续施压,可能会尝试其他方式——比如针对我们个人团队成员的社会工程学攻击、供应链攻击,甚至物理层面的渗透。杨大校那边已经提升了我们园区的安保等级。”
“明白了。你继续盯着网络战线,我联系杨大校。”陈遇挂断电话,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拨通了杨振军的加密专线。
电话几乎立刻被接起。
“陈遇,情况我知道了。”杨振军的声音传来,背景是某种指挥中心的嘈杂声,“网络攻击的升级在意料之中。对方越疯狂,越说明‘探索一号’在海底的发现触及了核心。你告诉张伟,国家级的网络安全力量已经全面介入,正在组织反制,包括对攻击源的溯源打击和反制性干扰。你们做好自己的防护即可。”
“明白。”陈遇稍微松了口气,但随即追问,“前方‘探索一号’和‘潜龙三号’的情况?那个异常信号还在增强吗?”
杨振军沉默了两秒,才缓缓道:“信号强度在达到峰值平台后,开始缓慢下降,但频率漂移特征依然存在,且变得更加规律化,几乎像某种……‘呼吸’或‘心跳’的节律。更关键的是,‘潜龙三号’抵近扫描发现的那片特殊反光基岩区域,在三维激光扫描重建后,呈现出极其复杂的、类似分形几何的微观结构,表面有大量纳米级的规则蚀刻痕迹——这绝不可能是自然形成。”
陈遇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人工痕迹?确定吗?”
“专家组初步研判,认为有两种可能。”杨振军语气凝重,“第一,是某种我们完全不了解的极端地质—生物—化学过程共同作用形成的‘准有序结构’,类似于某些特殊矿物晶体在特定条件下的自组织生长,但规模和复杂程度远超已知。第二……”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低:“与‘深渊之门’计划的某种实验性改造有关。别忘了,那个纳粹计划的目标之一,就是‘人工诱导或改造天然基质’。如果他们在几十年前,真的在这片海域进行过某种我们无法想象的、试图‘激活’或‘改造’海底特殊地质构造的实验,并且留下了某种……‘遗迹’或‘未完成的作品’,那么现在被‘探索一号’和‘潜龙三号’意外‘扰动’而活跃起来的异常信号,可能就是那个‘作品’残余的、不稳定的‘脉搏’。”
这个推测太过惊人,让陈遇一时说不出话。几十年前的纳粹秘密实验?在几千米深的太平洋海底?留下了一个可能还在微弱“呼吸”的“地质作品”?
“那……现在这个‘脉搏’活跃起来,意味着什么?风险有多大?”陈遇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清楚。这正是最让人担心的地方。”杨振军坦诚道,“它可能只是无害的残余能量释放,就像一块充电电池慢慢放电。也可能……是某种不稳定状态被触发,后续可能发生我们无法预测的变化——比如局部地质活动加剧、异常电磁场持续干扰、甚至可能引发小规模的海底扰动。‘探索一号’已经命令所有探测设备与那片区域保持安全距离,只进行远程观测。同时,指挥部正在紧急调集国内最顶尖的地球物理、海洋地质、材料科学专家,进行远程会诊。”
“我们需要做什么?”陈遇问。
“两件事。”杨振军快速道,“第一,你们技术团队继续深化对异常信号动态特征的分析,尤其是那个‘节律性漂移’的数学模型,尝试找出其可能的‘控制参数’或‘激发条件’,为前方安全作业提供理论参考。第二,做好准备,一旦专家组研判需要更特殊的材料或传感器进行‘诊断性’探测,你们可能需要以最快速度提供技术支持——这可能比之前‘探针二号’的任务更急、更刁钻。”
“明白。24小时待命。”陈遇毫不犹豫。
结束通话,陈遇在书房里踱了几步,然后拿起内线电话:“莉莉,来书房一下。”
几分钟后,林莉穿着睡衣披着外套进来,脸上带着担忧:“又有紧急情况?”
陈遇简单将网络攻击升级和海底发现人工痕迹的可能告诉她,省略了最敏感的技术细节。林莉听完,眉头紧锁:“这么严重……那孩子们上学……”
“我已经安排好了。”陈遇握住她的手,“从明天开始,希希和安安上下学由集团安保部派专人专车接送,司机会配安保人员。家里我也会加装一些额外的安防设备。爸妈那边我也打了招呼,让他们最近少出门,买菜让食堂直接送家里。”
林莉点点头,但眼中的忧虑未减:“你自己也要小心。这些人连国家级网络都敢攻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有分寸。”陈遇揽住妻子的肩,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国家力量在保护我们。而且,我们也不是软柿子。”
林莉抬起头,看着他下巴冒出的胡茬和眼中的血丝,心疼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看你,又熬夜。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喝完早点休息。明天……还有硬仗要打吧?”
“嗯。”陈遇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谢谢。”
这一夜,陈遇终究没能睡个整觉。凌晨三点,张伟再次发来加密简报:对‘深遗办’内部网络的Apt攻击被成功阻断,国家反制团队溯源到攻击跳板位于境外某国的军事研究机构网络,并实施了反向技术打击和警告。同时,针对旭遇集团的ddoS攻击流量在持续两小时后开始减弱,疑似部分僵尸网络被反制清除。
凌晨四点,李文博发来消息:经过彻夜分析,团队初步建立了异常信号“节律性漂移”的数学模型,发现其变化周期与海底微震记录存在某种非线性耦合关系,但因果关系尚不明确。孙宇则提出了一个大胆猜想:如果那片特殊基岩区域真的是被“改造”过的“天然基质”,那么其异常信号可能是一种“自维持振荡”,需要外部“能量注入”或“参数调节”才能改变状态——就像钟摆,推一下就会动,但最终会停下来。
凌晨五点,杨振军发来紧急通知:“探渊者”计划指挥部决定,成立西太海域异常现象联合研判与处置前线指挥部,杨振军担任副总指挥,负责安保与应急。指挥部要求旭遇集团派遣技术代表加入前线专家组,随第二批支援船队前往西太,提供现场技术支持。人选建议:李文博或孙宇。
陈遇看着这条消息,沉思良久。派谁去?李文博沉稳缜密,理论基础扎实,适合应对复杂的技术研判。孙宇思维跳跃,敢想敢干,在未知环境下可能更能迸发灵感。但前方毕竟存在不可预知的风险,那片海域现在暗流涌动,不仅有自然之谜,还有虎视眈眈的境外势力。
他分别给李文博和孙宇发了信息,告知情况,询问意向。
李文博的回复很快:“如果组织需要,我随时可以出发。但从技术匹配度看,孙宇对‘无源谐振’和材料能量响应的理解更深入,可能更适合应对那片特殊区域的现象。我建议孙宇去,我在后方提供全面支持。”
孙宇的回复则充满了亢奋:“我去!必须我去!遇哥,这种千年不遇的现场,我不去这辈子都得后悔!老李说得对,那片‘鬼地方’跟我琢磨的那些歪门邪道说不定更对路子!你放心,我保证服从指挥,绝不瞎搞!就是……得跟雨晴和晓晓做做思想工作。”
陈遇看着两条回复,心中有了决断。他先给孙宇回了信息:“同意。立刻开始准备,进行最高级别保密和安全培训。做好家属工作,需要莉莉或我出面协调的随时说。”
然后他给李文博回复:“文博,你留守后方,担任总技术支持协调人。孙宇在前线,你在后方,要保持24小时无缝衔接。所有技术分析、仿真推演、应急方案,你全面负责。”
最后,他拨通了杨振军的电话:“杨大校,旭遇方面决定派遣孙宇作为技术代表加入前线专家组。李文博留守担任总协调。孙宇今天上午就可以开始进行出发前准备,最快什么时候动身?”
“第二批支援船队包括一艘综合补给舰、一艘海警巡逻舰和一艘搭载更多专业探测设备的科考船,预计四十八小时后从海南某军港出发。”杨振军道,“孙宇需要在二十四小时内抵达海南集结地,进行最后的任务简报和装备配发。我会安排专人专机接送。”
“好。我立刻安排。”陈遇结束通话,看了一眼时间:清晨五点四十分。天还没亮,但新的一天,已经以这种不容喘息的方式开始了。
他轻手轻脚起身,洗漱换衣。六点整,下楼时发现父亲陈平已经坐在客厅里,面前泡着一杯浓茶,正看着早间新闻的重播。
“爸,您怎么起这么早?”陈遇走过去。
陈平转过头,上下打量儿子:“你这一晚上,进出书房好几趟,电话没断过。我跟你妈能睡得踏实?是不是西边海上出大事了?”
陈遇在父亲对面坐下,斟酌着用词:“是有些新情况,国家科考队有重要发现,但也引来了些不怀好意的关注。我们旭遇要派人去前方支援。”
陈平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神色严肃起来:“派人去?有危险吗?”
“有国家力量保护,安全有保障,但……毕竟是在公海,情况复杂。”陈遇如实道,“我打算让孙宇去。”
“孙宇?”陈平想了想,“那小子脑瓜子活,胆子大,去闯一闯也好。不过得跟他家里说好,别让人担心。”
“我会处理好。”陈遇点头。
“你自己呢?”陈平看着儿子,“你这段时间,弦绷得太紧了。我知道事情重要,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看你,眼窝都陷进去了。”
“我没事,爸。”陈遇笑了笑,“等这阵子过去,我陪您好好钓几天鱼。”
“这可是你说的。”陈平脸上露出笑容,“到时候把程老、秦老爷子都叫上,咱们找个水库,痛痛快快玩几天。”
这时,毛凤英和林莉也下楼了。毛凤英直接进了厨房开始准备早餐,林莉则走过来,低声问:“决定了?”
“嗯,孙宇去。”陈遇握住她的手,“上午你帮我约一下苏雨晴,我跟她谈谈。另外,安排财务给孙宇做一份特别的保险和津贴方案,标准按最高级别来。”
“明白。”林莉点头,“早餐好了,先吃饭吧。”
早餐桌上,气氛有些沉闷。希希似乎察觉到什么,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小声问:“爸爸,你今天又要很忙吗?”
陈遇给儿子夹了个煎蛋:“嗯,有一些重要工作。不过爸爸答应你,等忙完这阵,周末一定带你去少年宫武术班报名,说话算话。”
“拉钩!”希希伸出小手指。
“拉钩。”陈遇认真地勾住。
安安则完全没受影响,叽叽喳喳地说着昨天在幼儿园新学的儿歌,把大家都逗笑了。孩子的天真,是沉重氛围中最好的调剂。
七点半,陈遇抵达集团。他先去了“深蓝基石”项目区。实验室里灯火通明,李文博、肖锋、赵晓雯、周浩等人都在,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熬夜的疲惫,但眼神专注。
“陈总。”李文博看到他,起身迎过来。
“情况孙宇跟你说了吧?”陈遇问。
“说了。”李文博推了推眼镜,“我支持他去。前方需要他那种跳跃性思维。后方我会守好,所有技术分析已经按优先级重新排布,重点聚焦异常信号的动力学模型和潜在干预方案。另外,我们根据孙宇之前‘无源谐振’的思路,设计了几种可能用于‘诊断’那片特殊区域状态的被动探测方案,正在紧急仿真验证,如果可行,可以让他带去。”
“好。你们抓紧。”陈遇拍了拍李文博的肩膀,“文博,后方就交给你了。不仅要技术支持,还要关注团队状态,让大家轮流休息,不能都熬垮了。”
“明白。”李文博点头。
陈遇又走到孙宇那边。孙宇正在一堆图纸和笔记本电脑前手舞足蹈地跟肖锋、赵晓雯说着什么,看到陈遇,立刻窜过来:“遇哥!什么时候出发?我准备好了!你看,这是我连夜画的几种可能的前线探测方案草图,还有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用胶带缠得乱七八糟的金属片,“这是昨晚我偷偷用边角料做的‘谐振感应片’简化版,虽然粗糙,但原理通了!说不定到了现场能用上!”
陈遇看着他手里那个堪称“工业垃圾”的东西,又看看孙宇兴奋得发亮的眼睛,忍不住笑了:“你这家伙……东西先收好。上午九点,跟我去会议室,杨大校派的人会过来做任务简报和安全培训。之后给你二十四小时准备,包括跟家里沟通。明天上午出发去海南。”
“明白!”孙宇立正敬礼,动作夸张,把旁边赵晓雯逗得噗嗤一笑。
“孙主任,你到了前线可别这么跳脱,要听指挥。”赵晓雯笑着叮嘱。
“放心放心,我保证比兔子还乖!”孙宇拍着胸脯。
上午九点,集团顶层保密会议室。除了陈遇和孙宇,李文博也被要求参加。杨振军派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精干沉稳的军官,姓何,少校军衔,自称是前线指挥部联络官。
何少校没有过多寒暄,直接打开加密投影,展示了一张西太平洋目标海域的态势图。图上清晰标注了“探索一号”及其护航舰艇的位置、那片特殊热液区的范围、异常信号源的精确坐标、以及……周围几个不同颜色的标记点。
“这些红色三角,是已确认的、带有官方或半官方背景的境外船只,包括海洋调查船、海警巡逻舰等,目前都在公海范围内活动,但距离我作业区最近只有十五海里。”何少校用激光笔指着,“这些蓝色圆圈,是监测到的可疑水下航行器活动区域,型号不一,归属不明。绿色区域是我们的安全警戒圈。”
孙宇盯着图,吹了声口哨:“好家伙,这是开茶话会呢?都凑过来了。”
何少校看了孙宇一眼,语气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孙宇同志,你即将前往的区域,是我国依法进行科考的公海海域,但在当前形势下,已形成事实上的多方对峙和竞争局面。你的身份是民间企业技术专家,随国家科考队行动,受国际法和我国法律保护。但你必须清楚,那里不是实验室,任何不当行为都可能引发误判甚至冲突。所以,纪律和安全,是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孙宇立刻收起嬉笑,正色道:“明白。我一定严格遵守纪律,服从指挥。”
“很好。”何少校继续,“你的主要任务,是在前线专家组中,从材料科学和特殊能量响应角度,对已发现的异常现象提供技术解读,并协助设计更精准的后续探测方案。你只负责技术建议,不参与具体作业指挥。所有与外界的通讯,必须通过指定加密通道,所有观测数据和分析结论,属于国家机密,严禁以任何形式泄露。明白吗?”
“明白!”孙宇大声回答。
“这是你的临时身份标识、保密守则、紧急联络程序和应急预案手册。”何少校递过来一个厚厚的密封文件袋,“今天之内熟记,明天出发前销毁纸质副本,电子版会存入特制加密设备。另外,你的个人电子设备,包括手机、笔记本电脑、平板等,明天集合时全部上交,指挥部会配发经过特殊安全处理的专用设备。”
孙宇接过文件袋,感觉手里沉甸甸的。
简报持续了一个小时,何少校事无巨细地交代了各项规定和注意事项。最后,他看向陈遇:“陈总,孙宇同志出发后,旭遇这边与前线指挥部的联络,将通过李文博主任对接。所有技术需求和数据交换,必须走最高密级通道。另外,指挥部希望旭遇能继续加快针对极端环境、特别是可能存在的‘人工改造地质结构’探测需求的特殊传感器预研,以备不时之需。”
“我们已经在做了。”李文博接口道,“基于‘探针二号’平台和孙宇的‘无源谐振’思路,我们设计了三种不同侧重的增强型探测模块方案,一周内可以完成原理样机。”
“很好。具体参数和需求,我会通过加密渠道发给你们。”何少校站起身,“孙宇同志,明天上午八点,有车到集团接你。请做好准备。”
送走何少校,会议室里只剩下陈遇三人。孙宇抱着文件袋,长长吐了口气:“乖乖,这阵势……比我当年毕业论文答辩还严肃。”
“这是去打仗,不是去旅游。”李文博推了推眼镜,“你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到了前线,要先经过科学论证和风险评估,再提出来。别莽撞。”
“知道啦李老师!”孙宇拖长音调,但随即认真道,“老李,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这可是代表旭遇,代表国家出去,不能丢人。”
陈遇看着他:“孙宇,你的能力和勇气我一直相信。但这次不一样,那片海底下有什么,谁也不知道。遇到问题,多想想,多问问。安全回来,是第一位的。家里,有我们。”
孙宇眼圈忽然有点红,他用力揉了揉鼻子,咧嘴笑道:“遇哥,你别煽情啊。我这就是出个差,顺便看看海底奇观。等回来,你得请我吃大餐!”
“管够。”陈遇也笑了。
中午,陈遇让林莉在集团附近一家安静的私房菜馆订了个包间,叫上孙宇、苏雨晴和晓晓,一起吃饭。算是给孙宇饯行,也是帮苏雨晴做思想工作。
晓晓今年八岁,虎头虎脑,正上小学二年级,听说爸爸要“坐大船去很远的海上工作”,兴奋得不得了,一直缠着孙宇问东问西。
“爸爸,海上有没有大鲨鱼?你能不能拍照片回来?”
“爸爸,你能捞到珍珠吗?我们班小美说她爸爸去海南带回来珍珠项链了!”
“爸爸,你坐的船有没有导弹?能不能打坏人?”
孙宇被儿子问得哭笑不得,一边给晓晓夹菜一边说:“爸爸是去做科学考察,不是去打渔打仗。鲨鱼可能有,但咱们离得远。珍珠……海底可能有,但爸爸不能乱捞。船……船很大很安全,有解放军叔叔保护。”
苏雨晴坐在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给父子俩夹菜。她今天特意请了假,穿着淡蓝色的针织衫,头发松松挽着,看起来温婉,但眉宇间有化不开的忧虑。
陈遇给林莉使了个眼色。林莉会意,端起茶杯,对苏雨晴说:“雨晴,你放心,孙宇这次是跟着国家科考队去,安全有保障。集团也给孙宇买了最高级别的保险和保障。家里有什么困难,随时跟我说,我跟陈遇一定帮忙解决。”
苏雨晴端起茶杯跟林莉碰了碰,勉强笑了笑:“莉姐,我知道。就是……心里有点慌。听说那片海域不太平,还有外国船……”
“国家力量在那儿呢。”陈遇接过话头,“杨大校亲自在前线指挥部。海警、海军都在。孙宇过去是做技术支援的,不上一线,安全得很。”
孙宇也凑过来,搂住妻子的肩膀,难得正经地说:“老婆,我跟你保证,一定严格遵守纪律,不乱跑,不逞能。每天……嗯,尽量每天跟你报平安。等回来,我带你和晓晓去海边玩,好不好?”
苏雨晴看着丈夫,看着他眼中熟悉的、跃跃欲试的光芒,知道拦不住,也……不该拦。她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好。你答应我,一定要注意安全。还有,少抽点烟,海上潮湿,对你气管不好。”
“遵命!”孙宇立正。
晓晓看着爸爸妈妈,忽然举起手里的果汁杯:“爸爸加油!打败海底怪兽!”
一桌人都笑了,气氛轻松了不少。
吃完饭,陈遇和林莉先走,把时间留给孙宇一家。回集团的路上,林莉靠在陈遇肩上,轻声说:“雨晴其实很担心。刚才在洗手间,她眼睛红了。”
“我知道。”陈遇握住她的手,“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孙宇有这能力,也有这热情。我们能做的,就是把后方照顾好,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下午,陈遇处理了一些集团日常事务,又去了一趟网络安全中心。张伟告诉他,境外网络攻击已经暂时平息,但监测到对方正在调整策略,可能准备新一轮渗透。
“他们不会罢休的。”张伟盯着屏幕,“那片海底的东西,吸引力太大了。我部署的蜜罐系统,又捕捉到几次试探,目标开始转向国内几家参与‘探渊者’计划的大学和研究所的公开研究领域。对方在搜集所有可能相关的学术信息和科研人员背景。”
“这说明他们也在加紧分析,想搞清楚我们到底发现了什么。”陈遇沉吟,“能不能通过我们控制的渠道,释放一些经过设计的、半真半假的信息,干扰他们的判断?”
“已经在做了。”张伟点头,“我和‘深遗办’的网络安全团队合作,准备了一些‘信息迷雾’,会通过看似偶然的学术交流渠道、行业论坛等释放。内容包括对异常信号的多种可能性解读——比如可能是罕见的天然磁铁矿床受热液活动影响、可能是海底天然气水合物分解引起的特殊电磁效应等等,把水搅浑。”
“好。注意分寸,别让人看出破绽。”陈遇叮嘱。
傍晚,陈遇正准备下班,王小虎拄着单拐(医生说他可以适当负重了)敲开了办公室门。
“遇哥,听说孙宇要出远门?”王小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拐杖靠在一旁。
“嗯,去西太平洋,跟科考队。”陈遇给他倒了杯水。
“这小子……胆子真肥。”王小虎喝了口水,咂咂嘴,“不过也是,这种机会,一辈子可能就一次。要是我胳膊没事,说不定也得抢着去。”
陈遇笑了:“你去干嘛?跟人比谁潜得深?”
“我可以负责设备维护啊!力气活我在行!”王小虎不服气,“再说了,我钓鱼这么多年,对水情、天气也有经验,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行了,你先好好养伤。”陈遇拍拍他肩膀,“等孙宇回来,虎子你胳膊也好了,咱们组织一次真正的大海钓,把程老、秦老爷子、几个战队都拉上,去远海,钓他个三天三夜。”
“说定了啊!”王小虎眼睛放光,“我都快憋死了!苏婷天天盯着我,这不能吃那不能动,跟坐牢似的。”
“她那是为你好。”陈遇笑道,“对了,你跟苏婷……怎么样?”
提到苏婷,王小虎黝黑的脸上居然浮起一丝可疑的红晕,他搓着手:“还……还行。她说等我胳膊彻底好了,带我去见她爸妈。”
“好事啊!”陈遇真心为他高兴,“到时候需要兄弟撑场子,随时开口。”
“那必须的!”王小虎嘿嘿笑,“不过遇哥,你说我这样……人家爸妈能看得上吗?我就一大老粗,还在厂子里干活……”
“你可不是一般的大老粗。”陈遇正色道,“你是旭遇的厂长,管着几百号人,为国家重点项目提供关键部件。你踏实、肯干、重情义,这些比什么都强。苏婷选择你,说明她看中的是你这个人。她爸妈会明白的。”
王小虎听了,眼眶有点热,他用力点头:“嗯!遇哥,我信你!”
送走王小虎,陈遇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手机震动,是杨振军发来的加密简报:“第二批支援船队已提前完成集结,将于明晨六点启航。孙宇抵达海南后,将乘直升机直接登船。另,根据最新情报,某国一艘装备先进声呐和无人潜航器的海洋监视船,正以‘科学考察’名义向目标海域机动,预计四十八小时后抵达外围。态势可能进一步复杂化。已做好相应预案。”
陈遇回复:“收到。孙宇明日准时抵达。旭遇后方技术团队24小时待命。”
回家路上,陈遇看着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和平、繁荣、安宁的表象之下,是无数人在各自岗位上的坚守和付出,是深蓝之下无声的较量,是科技与意志的博弈。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那个小小的手工作坊里,他和兄弟们一起琢磨第一个渔轮配件时的情景。那时他们想的只是做出更好的产品,赚点钱,让日子好过点。
如今,他们做的依然是产品,但意义已经不同。那些用“星煌”材料打造的深海传感器壳体,那些在极端压力下依然保持稳定的电路封装,那些能够捕捉到海底微弱异常信号的灵敏元件……它们不仅是产品,更是国家深海探索事业的眼睛和耳朵,是扞卫国家海洋权益的科技利器。
“陈总,到了。”司机老刘的声音打断了陈遇的思绪。
陈遇道谢下车。别墅里灯火通明,隐约能听到孩子们的欢笑声。他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纷扰和凝重暂时压下,换上轻松的笑容,推门进去。
“爸爸回来啦!”安安第一个扑过来。
陈遇抱起女儿,亲了亲她的小脸:“今天在幼儿园乖不乖?”
“乖!老师奖励我一朵小红花!”安安得意地说,从口袋里掏出一朵皱巴巴的纸花。
“真棒!”陈遇笑着,看向走过来的希希,“哥哥呢?”
希希手里拿着一本海洋生物图鉴,认真地说:“爸爸,我今天看了书,海底真的有会发光的鱼,还有像烟囱一样冒热水的‘黑烟囱’。书上说,那里可能有外星生物!”
陈遇失笑:“不是外星生物,是极端环境下的特殊生物,比如耐高温的细菌、小虾什么的。这些生物可能帮助我们了解生命的起源。”
“哦……”希希似懂非懂,“爸爸,孙叔叔是不是要去研究这些?”
陈遇愣了一下,没想到孩子这么敏锐。他蹲下身,看着儿子的眼睛:“孙叔叔是去帮助科学家们,用更好的工具去观察和理解海底的秘密。这是很重要的工作。”
“那孙叔叔会遇到危险吗?”希希问。
“有很多解放军叔叔保护他,就像保护我们一样。”陈遇摸摸儿子的头,“所以希希不用担心。等孙叔叔回来,让他给你讲海底的故事,好不好?”
“好!”希希用力点头。
晚餐时,陈遇尽量表现得轻松,跟孩子们说笑,听陈平讲今天在车间又解决了一个技术小难题。毛凤英则念叨着孙宇出门该带什么,说要给他准备点自家做的肉酱和咸菜,海上吃饭怕不可口。
家庭的温暖,让陈遇疲惫的身心得到了最好的抚慰。
夜里,等孩子们都睡了,陈遇和林莉在阳台上喝茶。秋夜微凉,星空璀璨。
“孙宇明天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林莉靠在陈遇肩上,轻声说。
“顺利的话,一个月左右吧。科考有周期。”陈遇揽住她,“放心,会平安的。”
“我不是不放心孙宇,是担心你。”林莉抬起头,看着丈夫,“你这段时间,太累了。眼里的血丝就没退过。我知道事情重要,但你不能把自己累垮了。这个家,还有集团,都指着你呢。”
陈遇心里一暖,低头吻了吻妻子的额头:“我知道。等这阵子过去,我好好休息几天。带你和孩子们出去玩。”
“说话算话。”林莉握住他的手。
“拉钩。”陈遇伸出小手指。
两人像孩子一样拉了钩,相视而笑。
第二天清晨五点,陈遇就起床了。他要去集团送孙宇。林莉也起来了,默默给他准备好外出的衣服和早餐。
五点半,陈遇抵达集团时,发现李文博、王小虎、张伟、毛蛋都已经在了。王小虎甚至把苏婷也带来了,苏婷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
“遇哥!”孙宇从大厅里跑出来,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蓝色的户外冲锋衣,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看起来精神抖擞,只是眼圈有点黑,显然昨晚没睡好。
“都准备好了?”陈遇问。
“准备好了!文件都背熟了,设备也检查了。”孙宇拍拍背包,“就是雨晴给我塞了太多东西,差点背不动。”
苏婷走过来,把保温袋递给他:“这里面是你爱吃的酱牛肉和茶叶蛋,还有胃药、感冒药、晕船药。海上风大,注意保暖。每天……记得报平安。”
孙宇接过保温袋,看着妻子,收起嬉笑,认真地说:“老婆,等我回来。”
“嗯。”苏婷眼圈红了,但强忍着没哭。
王小虎用没受伤的胳膊捶了孙宇一下:“小子,到了海上别怂!给咱们旭遇长脸!”
“那必须的!”孙宇挺起胸膛。
李文博推了推眼镜,递过来一个银灰色的金属小盒子:“这里面是最新的数据分析结论、几种应急预案的技术要点,还有我整理的关于那片特殊基岩结构可能形成机理的参考文献摘要。加密U盘,密码是你生日倒过来。到了船上,交给前线专家组的负责人。”
“谢了老李!”孙宇郑重接过。
张伟则递给孙宇一个看起来普通的智能手机:“特制加密卫星电话,里面有我的直联号码和应急通信协议。非紧急情况不要用。记住,所有通讯都可能被监听,说话注意。”
“明白。”孙宇把手机小心收好。
毛蛋最后上前,塞给孙宇一张卡片:“这是国际通用的应急救助卡,背面有集团的法律援助热线和我的24小时联系电话。万一……我是说万一,遇到麻烦,打电话,集团全力支援。”
孙宇看着兄弟们,看着大家关切的眼神,鼻子一酸,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咧嘴笑道:“干啥呢这是?又不是生离死别。我就是出个差!等我回来,咱们不醉不归!”
这时,两辆黑色的越野车驶入园区,停在主楼前。何少校从第一辆车上下来,看了眼时间,对陈遇点点头:“陈总,我们来接孙宇同志。”
陈遇拍拍孙宇的肩膀:“去吧。记住,安全第一。家里有我们。”
孙宇用力点头,转身走向越野车。在拉开车门前,他忽然回头,对着所有人大声说:“遇哥,虎子,老李,张伟,毛蛋,嫂子们!等我带回好消息!”
车子发动,驶出园区,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
众人站在原地,久久未动。苏婷终于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林莉搂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陈遇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心中默默道:兄弟,平安归来。
回到办公室,陈遇刚坐下,内线电话就响了。是前台:“陈总,程晓风程老和秦老爷子来了,说有事找您。”
陈遇一愣,这么早?他立刻道:“快请到会客室,我马上下来。”
会客室里,程晓风依旧是一身唐装,手里盘着核桃。秦老爷子则穿着朴素的中山装,手里拎着一个旧布袋。两人脸色都有些凝重。
“师父,秦老爷子,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陈遇让秘书上茶,关切地问。
程晓风和秦老爷子对视一眼,程老压低声音:“小遇,我们昨天听到点风声,跟你这边正在搞的深海科考有关。”
陈遇心中一动:“您说。”
秦老爷子从布袋里拿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木盒,放在茶几上,轻轻打开。里面不是石头样本,而是几本纸张泛黄、边角破损的旧笔记本,以及几张手绘的、线条粗糙的海图。
“这是我那个搞海洋考古的徒弟,前几天清理他师父遗物时发现的。”秦老爷子声音低沉,“他师父姓胡,比我大二十岁,民国时期在海关缉私船上干过,后来去了台湾,晚年回大陆定居,前几年去世了。这些笔记和海图,是他留下的,一直锁在箱底,我徒弟之前没当回事,最近因为沉船样本的事,才想起来翻看。”
陈遇拿起一本笔记本,小心翻开。纸张脆黄,上面的字迹是繁体竖排,有些潦草,但能辨认。记录的内容很杂,有水文观测,有船舶航线,也有……一些零碎的见闻。
程晓风指着一页:“你看这里,民国二十八年——也就是1939年,笔记里写:‘随‘海靖’轮巡南海,于‘鬼屿’(注:应该是某个岛屿的俗称)附近,遇德籍商船‘瓦尔特号’诡行,疑非法测绘。后追踪至西沙以东海沟区,该船停留两日,有小艇频繁出入,似有投放、打捞作业。船员口风极紧,疑非寻常商船。’”
“德籍商船?1939年?”陈遇眼神一凝。那正是二战爆发前后,也是“深渊之门”计划可能活跃的时期!
秦老爷子又翻出一张手绘海图,指着上面一个用红笔圈出的、坐标模糊的区域:“这里,大概位置就是西沙以东,靠近中沙海槽的区域。笔记后面还有一段,写的是:‘战后(指二战结束)偶遇当年‘瓦尔特号’一华裔火夫,醉后言,该船实为德政府特派,携古怪仪器,于南海及太平洋多处深海投放‘铁匣’,并采集‘黑石’。彼等皆不知其用途,只知报酬极高,且严守秘密。’”
铁匣?黑石?陈遇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这会不会就是“深渊之门”计划在南海活动的证据?那些“铁匣”可能是某种实验装置或信标,而“黑石”……会不会就是后来在民国沉船中发现的、那些经过特殊处理的“石头样本”的前身?
“师父,秦老爷子,这些东西太重要了!”陈遇郑重道,“我得立刻联系杨大校,请国家专业人士来鉴定和处理。这些线索,可能对我们理解现在西太平洋发现的现象有重大帮助!”
程晓风点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东西交给你,我们放心。你看着处理。”
陈遇立刻拨通了杨振军的加密电话,将情况简要说明。杨振军听后,沉默了几秒,才沉声道:“我马上派人过去接收。如果这些笔记和海图属实,那就能把‘深渊之门’计划在南海的活动从碎片信息串联成证据链。更重要的是,那个‘瓦尔特号’的活动区域,与我们当前西太目标海域,可能存在某种……关联。等我消息。”
结束通话,陈遇对二老说:“杨大校已经安排了。师父,秦老爷子,你们又立了大功!”
秦老爷子摆摆手:“什么功不功的,就是碰巧了。这些东西留在我们老头子手里没用,交给国家,才能发挥价值。”
程晓风则看着陈遇,语重心长:“小遇,你们现在做的事,牵扯越来越大。师父帮不上大忙,只能帮着打听点陈年旧事。你们在前头闯,一定要小心,尤其是海上,风波险恶。”
“我记住了,师父。”陈遇认真点头。
送走二老,陈遇回到办公室,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历史的线索与现实的风云,正在深蓝之下交织。欧阳寰那句“海底才是真正的钥匙”的呓语,沉船中发现的德文样本,纳粹“深渊之门”计划的传说,如今又加上民国时期德籍可疑船只的活动记录……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越来越清晰的结论:在南海和西太平洋的某些特定深海区域,确实存在着某种被历史掩埋的、可能具有特殊物理性质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正在被重新发现、激活,并引来了各方势力的角逐。
上午十点,杨振军派来的人抵达旭遇,是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年轻学者,自称是“深遗办”历史档案组的。他仔细检查了笔记和海图,做了详细记录和拍照,然后将原件用特制防震箱装好带走。
同时,杨振军发来新消息:根据民国笔记提供的线索,结合现有情报,专家组推测,“深渊之门”计划当年可能在南海和西太平洋多个点位进行了“基质”搜寻和初步改造实验。西太目前发现活跃信号的点位,可能是其中一处“实验场”,甚至是……相对“成功”或“未完成”的一处。而激活信号的原因,可能是“探索一号”和“潜龙三号”的探测活动,无意中提供了某种“扰动”或“能量注入”,就像触发了沉睡多年的机关。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停止探测?”陈遇问。
“不。探测要继续,但要更谨慎,更有针对性。”杨振军回答,“我们需要弄清楚,那个‘机关’到底是什么,它的稳定状态是什么,被‘触发’后最终会导向什么结果。这需要更精细的‘诊断’。孙宇带去的技术团队,将协助设计下一步的‘诊断性’探测方案。你们后方,需要提供一切可能的理论和技术支持。”
“明白。”陈遇结束通话,立刻召集李文博、肖锋等人开会,传达最新情况。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而兴奋。李文博在白板上快速画出关系图:“如果‘深渊之门’计划真的在海底留下了‘实验遗迹’,并且这些遗迹现在被意外激活,那么我们需要从几个方向入手:第一,遗迹的物理结构是什么?是纯粹的物质堆积,还是形成了某种‘功能结构’?第二,激活的能量来源是什么?是持续的深海环境能量(如热液、地热),还是我们探测活动引入的特定能量(如声呐、电磁信号)?第三,激活后的‘脉搏’信号,其能量耗散路径是什么?是逐渐衰减,还是会引发连锁反应?”
肖锋补充:“从材料角度看,如果基岩被改造过,其微观结构一定不同于天然岩石。我们需要分析‘潜龙三号’传回的更详细的扫描数据,寻找晶体排列、元素分布、应力状态的异常。这可能需要更先进的分析手段。”
赵晓雯则提出:“信号监测方面,除了电磁场,还应该加强监测局部温度梯度、海水化学成分变化、甚至微生物群落变化。如果那是一个‘活’的系统,它的‘代谢’可能会在多个维度留下痕迹。”
周浩已经在电脑上建立新的仿真模型:“我可以尝试将历史笔记中提到的‘铁匣’‘黑石’作为变量加入模型,假设它们是外部‘植入’的‘控制器’或‘能量源’,模拟其对周围地质结构的长期影响。”
头脑风暴持续了两个小时,产生了一长串研究方向和具体课题。陈遇让李文博整理成详细方案,加密发送给前线指挥部和孙宇。
中午,陈遇在食堂吃饭时,接到了孙宇从海南打来的卫星电话。信号有些断续,但孙宇的声音很清晰:“遇哥!我上船了!好家伙,这船真大!跟‘探索一号’汇合后,我们就要直奔目标海域了!何少校说,路上大概要三天。我这边一切顺利,就是……有点晕船,正在适应。”
陈遇笑了:“晕船药带了吧?多休息,适应了就好。后方的分析方案已经发过去了,你注意接收。到了现场,多听多看,别急着下结论。”
“知道啦!遇哥,海上风景真不错,天蓝得跟假的似的。就是……有点想家。”孙宇的声音低了点。
“家里都好。雨晴和晓晓我们都照顾着。你安心工作。”陈遇说。
“嗯!遇哥,不说了,要开会了。等我好消息!”孙宇挂了电话。
陈遇放下手机,看着餐盘里的饭菜,忽然没什么胃口。他能想象孙宇在摇晃的船舱里,面对未知的深海和复杂的局势,那种兴奋与忐忑交织的心情。就像很多年前,他们第一次带着自己做的渔轮配件去参加展会,既期待被认可,又怕没人看得上。
下午,陈遇处理完集团事务,特意早下班,去幼儿园接了希希和安安。他带孩子们去了商场,给希希买了一套他一直想要的儿童武术服和训练鞋,给安安买了一个可以遥控的潜水艇玩具。
“爸爸,为什么给我买这个呀?”安安抱着潜水艇盒子,好奇地问。
“因为孙叔叔正在大海里,坐着大船,用比这个厉害很多的潜水艇探索海底。”陈遇蹲下身,看着女儿的眼睛,“安安可以玩这个,想象孙叔叔在做什么。”
“那孙叔叔能找到宝藏吗?”安安眼睛发亮。
“爸爸相信,孙叔叔和科学家们,一定能找到比宝藏更重要的东西。”陈遇认真地说,“那是关于我们地球的秘密,关于大海的故事。”
晚上,陈遇兑现承诺,陪希希看了一集海洋纪录片。片子讲的是深海热液生物,画面里,奇形怪状的管状蠕虫、白色的盲虾、巨大的蛤蜊,在“黑烟囱”旁摇曳,构成一个与阳光世界完全不同的生态系统。
希希看得入迷,小声问:“爸爸,孙叔叔去的地方,也有这些吗?”
“可能有类似的,也可能有我们完全没见过的。”陈遇搂着儿子,“等孙叔叔回来,你可以亲自问他。”
夜里,陈遇收到李文博的加密邮件,里面是后方团队对最新数据的分析摘要。结论显示,异常信号的“节律性漂移”开始出现微弱的“调谐”迹象,仿佛在“寻找”某个稳定的频率点。同时,“潜龙三号”对特殊基岩区域的二次扫描发现,其表面那些纳米级蚀刻痕迹,在红外成像下呈现出规律性的温度差异分布,像某种……“电路”或“能量流”路径。
李文博在邮件结尾写道:“越来越像一个人工设计的、但利用天然基质实现的‘能量结构’。如果真是‘深渊之门’的遗留,那么德国人在几十年前到底想造什么?一个能量收集器?一个信号发生器?还是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别的什么东西?”
陈遇盯着屏幕,久久无言。深海之下,时间的尘埃正在被拂去,一个被埋藏了半个多世纪的秘密,正随着异常信号的“脉搏”,缓缓显现出它模糊而惊人的轮廓。
就在这时,书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骤然响起。
陈遇一把抓起听筒。电话那头,传来杨振军急促而低沉的声音,背景是嘈杂的无线电通话声和警报声:
“陈遇,前线紧急情况!‘探索一号’外围警戒舰艇报告,发现不明国籍潜艇活动迹象,正在向我作业区外围渗透!同时,监测到目标海域异常电磁信号强度再次骤增,并出现高频谐波爆发!‘潜龙三号’被迫紧急上浮回收!孙宇所在的支援船队正在全速赶赴,但至少还需要三十小时!我们需要旭遇立刻提供所有关于‘星煌’材料在极端强电磁场环境下稳定性数据的最高密级报告!越快越好!这片海……要起风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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