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完全由森然死气与弱水凝聚而成的巨大门户,高达千丈,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太古凶兽,静静矗立在天地之间。
门户表面,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嘶吼,那是历代雷帝陨落之后,被强行抽离禁锢于此的残魂执念,每一张面孔都代表着一段惊天动地的过往,如今却只剩下永世不得超生的怨毒。
苏清漪瞳孔急剧收缩,她指尖亮起一抹柔和的丹火,光芒映照在门楣之上,那些鬼画符般的古老铭文在她眼中迅速被解析。
她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带着一丝深入骨髓的寒意:“这是‘终祭之仪’的启动阵列……是雷母留下的最终手段!每一代雷帝,若无法在最终试炼中斩断‘情劫’,便会被这扇门无情吞噬,魂飞魄散,一身修为与气运,都将化为滋养下一代容器的养料!”
“混账!”凰九幽发出一声惊天怒吼,他那庞大的本体几乎要撑破云霄,金色的神火化作一道焚天煮海的洪流,狠狠地轰向那扇巨门。
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秦尘步上历代雷帝的后尘!
然而,那足以熔化神金的烈焰,在距离巨门尚有百丈之遥时,便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力场。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诡异的消融,仿佛泥牛入海,瞬间被那深不见底的死气吞噬得一干二净。
紧接着,门楣之上,一行猩红如血的古字缓缓浮现,每一个字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杀意:“唯有知情者可入。”
知情者?何为知情者?
就在苏清漪与凰九幽惊疑不定之际,秦尘却动了。
他缓步上前,神色平静得可怕,头顶的蜕雷熔鼎嗡嗡作响,环绕周身的十二至宝齐齐发出清越的鸣响,仿佛在朝拜它们的君王。
他没有理会那行血字,而是翻手取出一件物事——那是在第523章中,中心枷僧神魂消散时,留下的半截铁链残环。
这铁环锈迹斑斑,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承载着一段尘封的悔恨。
秦尘摩挲着冰冷的铁环,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望向了某个遥远的过去。
他对着铁环,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低声道:“你说完悔,我想听你想说的。”
话音刚落,那死物般的铁环竟发出一阵轻微的颤动,一缕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神念波动从中逸散而出,化作两个破碎的音节,在秦尘的识海中回响——那声音沙哑、疲惫,却又带着一丝释然,正是他曾经的结义兄弟,洛无咎的声音碎片:“……保重。”
轰隆!
刹那间,那扇死寂了万古的巨门仿佛受到了某种无法抗拒的召唤,猛然间剧烈震颤起来。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大门缓缓开启,门内没有想象中的血海尸山,而是一条由无数闪烁的记忆残丝铺就而成的幽蓝古道,一直延伸向深不见底的海底深渊。
那条路,名为“往生道”,既是通往死亡的绝路,也是走向新生的唯一契机。
就在此时,一直安静站在秦尘身旁的小雅,身子忽然一个踉跄,她雪白的胸口处,那枚神秘的印记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跳动,散发着滚烫的热量。
她失神地望着那条通往深渊的道路,仿佛看到了什么,喃喃自语:“我能感觉到……还有人在等这句话。”
秦尘心中一动,反手紧紧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这次,我不让你一个人走。”
他回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凰九幽与苏清漪身上,语气沉凝如山:“此门之内,凶险未知。若我三日未归,便毁掉蜕雷熔鼎,彻底断绝雷母复苏的可能,这是最后的底线。”
不等二人回应,秦尘已拉着小雅,毅然决然地踏上了那条由记忆碎片构成的往生道。
他们的身影在幽蓝的光华中渐渐变得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那片深邃的幽暗之中。
深渊的尽头,时间与空间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一座巨大而沉寂的祭坛,静静地矗立在无尽的黑暗里,散发着亘古的荒凉。
祭坛之上,七具焦黑的人形残骸以一种守护的姿态,环绕着中央那尊孤零零的王座。
那每一具残骸,都曾是与秦尘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兄弟,却最终惨死在他的剑下。
王座之上,一道虚幻的残魂盘膝而坐,正是洛无咎。
他的魂体半边焦黑,那是被秦尘前世最强一击留下的永恒烙印,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枚早已断裂的兄弟印信。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踏上祭坛的秦尘,那双空洞的眼眸中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种燃尽了所有情绪的疲惫:“你终于来了。是不是觉得我们很蠢?为了一个从来不信我们的人,死得毫无价值。”
秦尘沉默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辩解,也没有道歉。
在七位兄弟的残骸前,他缓缓单膝跪地,这是一个王者对逝去战友的最高敬意。
他将那枚铁环残片,轻轻地放在了冰冷的祭坛之上。
“我不是来求你们原-谅的。”秦尘抬起头,直视着洛无咎那双疲惫的眼睛,一字一顿,字字千钧,“我是来……还一句话的。”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两个字,清晰无比地送入了洛无咎的残魂之中:“保重。”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座沉寂了万载的祭坛,骤然爆发出亿万道璀璨夺目的光芒!
那七具焦黑的残骸同时剧烈震颤起来,丝丝缕缕的黑气被圣洁的光芒驱散,他们那扭曲痛苦的面容上,竟同时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意。
王座之上,洛无咎嘴角的弧度也微微上扬,那是一种等待了太久终于得偿所愿的解脱。
他的残魂在光芒中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无数光点,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随着七大残魂的执念尽去,祭坛底部传来“咔咔”的机括声,一块通体由混沌雷石打造,刻满了神秘符文的古老石碑,缓缓升起。
碑文的第一行,用一种霸道绝伦的字体,赫然写着:
当第八人说出这句话,轮回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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