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母亲信里那句“老祖赞赏有加，他将来的造化绝非寻常可比”，却让她不由自主想起江林的种种——西山谷智击妖兽，斩敌六万；夜袭镇妖城，歼敌八万；智擒两大妖王；为军中源源不断供应上品丹药；收服合欢宗；把一座边陲小城治理得欣欣向荣……他身上，似乎永远藏着让人惊叹的可能。这样的一个人，她确实有一点喜欢，但他的样貌实在平平。
正怔忡间，门外传来轻叩声，李沐晰的声音伴着笑意传来：“皇姐，忙完了吗？我把‘赤鬃龙鳞角马兽’给你送来了，这畜生如今训得服帖，你试试？对了，启明学堂第一批孩子今日入学，咱们一道去瞧瞧？”
李秀鸢迅速将信纸折好藏入袖中，定了定神才扬声道：“就来。”
李沐晰推门而入，见她神色异样，关切地眨了眨眼：“皇姐怎么了？脸色瞧着不太好。”
“没什么。”李秀鸢避开她的目光，抓起案上的名册，“走吧，去看孩子们。”
两人并肩跨上赤鬃龙鳞角马兽，蹄声踏在青石板路上，沉稳有力。秋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兽鳞上折射出斑斓光晕，两匹巨兽昂首阔步，鬃毛如烈焰翻卷威武霸气，引得沿街百姓纷纷驻足，投来羡慕的目光。
“这马兽真威风！也只有两位公主才配得上！”
“听说是江先生从妖兽尸堆里救回来，特意献给公主的？”
“错不了！我兄弟就在公主的猛虎军里，亲眼瞧见的！”
“传言说这畜生跑起来比御剑飞行还快，一阵风似的，是真的吗？”
窃窃私语顺着风飘进耳中，李秀鸢骑在马背上，又想起了江林，忽然侧头问李沐晰：“你当真要和江先生结为道侣？”
李沐晰回眸一笑，眼波流转：“皇姐消息倒是灵通。”
李秀鸢望着前方江林亲手规划的棋盘街，语气里带了点探究：“我瞧他相貌平平，怕不是委屈了妹妹？”
江林自从来了西岭，为方便行事，常穿着“隐灵法袍”，瞧着就像个普通中年人，下巴上还沾着缕山羊胡，实在是不起眼。李秀鸢一直不知道江林的真实面目。
李沐晰却神秘一笑，轻轻拍了拍马兽脖颈：“人不可貌相。反正……我喜欢。”
李秀鸢眉峰微挑，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我听说，他身边可不止你一位道侣。这般情形，你当真情愿？”
李沐晰轻笑一声，指尖漫不经心地抚过马兽颈间的鬃毛：“父皇后宫佳丽三千，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有几位道侣，和我喜欢他，没有关系。倒是皇姐，今日怎么偏偏对江先生的私事这么关心？”
这一问戳中了李秀鸢的心事，他只觉得耳根腾地一下热了起来：“我……我不过是关心你罢了，随口问问。”
李沐晰转头瞧她，眼尾的笑意藏不住，故意拖长了语调：“哦～？该不会是皇姐也瞧上我们家……江先生了吧？”
李秀鸢的脸腾地一下红得更透，嗔怪道：“哪有的事，别胡说！”
李沐晰瞧出她那点心思，笑得更欢了：“若皇姐真有意，不妨直说。只要不争那大夫人的位置，我也不小气。”
“你这姑娘家的，还没嫁过去呢，就先以大夫人自居，害不害臊！”李秀鸢的语气里的嗔怪倒比责备多了几分。
李沐晰扬了扬下巴，理直气壮地反驳：“有什么好害臊的？要不是战事绊着，我早跟他回京城办喜事去了。”
……
两人说说笑笑间，已到了启明学堂门口。刚踏入院子，就见一群孩子穿着崭新的青布衣裳，正跟着先生摇头晃脑地念书，朗朗书声混着秋日的风，竟有几分说不出的熨帖。
孩子们见两位公主进来，纷纷停下念书，怯生生地望着她们，小脸上既好奇又带着几分拘谨。先生忙拱手行礼：“见过长公主、瑞澜公主。”
李秀鸢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孩子们身上——孩子们都穿得干干净净；但有的头发却梳得歪歪扭扭，眼神却亮得像藏了星子。她想起自己幼时在宫里读书的光景，锦衣玉食，前呼后拥，再看看这些战乱中挣扎求生的孩子们，心头忽然一软。
“都继续念书吧。”她声音放轻了些，随手拿起案上一本教修行入门的册子，见上面用红笔标注着浅显易懂的注解，显然是特意为孩童改编的，不由问道：“这些功法是谁注解的？倒是用心了。”
先生在旁笑道：“是江先生亲自改的。他说孩子们根基弱，成人功法不好理解，得循序渐进。”
提到江林，李秀鸢指尖在纸页上一顿，耳畔又响起方才街上百姓的议论，以及那些关于他斩妖、练兵、办学的事，此刻竟像珠子般串了起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江林的认知，似乎一直停留在“共事的军师”、“沐晰的未婚夫”这两个层面，却从未细想过，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李沐晰和那位先生道：“还有什么缺的吗？用不用再添些笔墨纸砚，让孩子们不光念书，还得写字练字。”
先生听得眼眶发红，躬身道：“多谢二位公主体恤！孩子们，快谢过公主！”
孩子们齐刷刷地鞠躬，奶声奶气的“谢公主”在院子里回荡，像一串暖融融的珠子落进人的心坎里。李秀鸢望着他们冻得发红的小脸蛋，忽然想起母亲信里那句“盼你有个好归宿”——或许，安稳的归宿，不止是儿女情长，更是能护着一方平安，不受风雨的摧残吧。
她正看着出神，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忽然跑过来，仰着小脸问：“公主姐姐，教我们修行的先生什么时候来呀？江先生说，学会了法术，就能打跑妖兽，保护爹娘了。”
“江先生”三个字让李秀鸢心头再次一振，她蹲下身，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很快就来，等你们把书念好了，就会有教修行的先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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