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说完,一只手牵着裴雪娆,一手扯起沈令仪的手腕,不再看面如死灰的皇帝,朝着内里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李承昊的心脏上。养心殿内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那走向龙床,不容抗拒的脚步回音。
帷幔重重落下,遮蔽了内间榻与外堂视线。沈令仪只觉得心跳如擂鼓,连呼吸都乱了方寸,双颊烫得吓人。裴雪娆更是声音里带着些慌乱与窘迫:“冤家……你、你真要这般气死他不成……?妾身……妾身心里别扭得紧……”她透过轻纱帷幔,惶惶地瞥向外间那模糊的帝王身影,指尖冰凉。
“嘿嘿……”李珩低笑一声,将二女往身前拉了拉,温热的气息拂过她们耳畔,“我怎会真舍得让你们难堪?”
“妾身……此刻已然尴尬至极了……”沈令仪将发烫的脸颊埋在他肩头,声音细若蚊蚋,但听他这般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大半。原来,他只是要戏耍皇帝罢了。
“李珩!滚——!”外间猛然传来李承昊嘶哑的咆哮,那声音里浸透了暴怒与无边的耻辱,“朕……朕答应你!朕答应撤回并解散血衣卫!滚!你这个畜生,立刻给朕滚出养心殿!”任谁亲眼目睹这样一幕,都无法保持理智。那顶无形的绿帽,已将他帝王的尊严碾得粉碎。
“呵呵……哦?”坐在榻沿上的李珩,不紧不慢地撩开帷幔,缓步踱出,脸上却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好啊。不过……她们两个……”
“朕会下旨!”李承昊双目赤红,几乎是吼了出来,“废了她们封号!不……还有丽妃、淑妃!宸妃!何美人那个贱人!这整个后宫……朕全都不要了!朕……朕下旨,就说朕要潜心修道,不近女色!”他语无伦次,只想立刻结束这场噩梦。
“呵呵,皇帝修道?还真亏你能想得出来?不过,也不是没有皇帝为修道出家放弃江山的,”李珩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那……索性,把明月和月如也给了我吧。”
“你……你不要得寸进尺!”李承昊气得浑身发抖,“她们……一个是公主,一个是郡主……”
“哼哼……,那又如何?”李珩挑眉,一副浑不吝的痞赖模样,“明玥并非先皇血脉,天下皆知;月如父母亡于当年政变,你不过是为了笼络人心才给了她个郡主虚名。况且……”他眼神骤然转冷,语气却轻飘飘的,“我连陇西李氏全族都屠了,连皇后都要娶回府里,你觉得……我还会在意那骂名么?”
“你……好!好!好!”李承昊连说三个“好”字,胸膛剧烈起伏,最终颓然道,“朕……答应你!往后……不许再来养心殿恶心朕!另外……朕要你把景瑆……从宗正寺放回王府!楚王妃……也从诏狱放还!”
李珩心中冷笑。哼,李景瑆关在宗正寺高墙内,或许还能因行动受制而安分几日,多活几天。一旦放出,他那点不甘的心思岂会熄灭?定然会有所动作,自寻死路。既然你那么想让他死……我成全你,给他个急着投胎的机会便是!他眼神骤然一寒,语气却干脆:“好!我答应你放了李景瑆又何妨?不过王妃郑如意……却是还不回去了,她们姐妹本就是当年隐龙会后人,如今……怕是连我的孩子都怀上了。”
“你……你这个畜牲!你罔顾人伦……”。李承昊双目充血,喉头腥甜。
“哈哈……我罔顾人伦?又如何比的过二叔你?陈谨可是先皇宠妃,你的继母!你不也……让她生下了李景瑆么?哼!索性不妨告诉你!如今前太子妃崔玉婵,晋王妃陶雪梅……还有那些个侧妃,都在我的王府里。”
“你……哇”。李承昊终于再也没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整个胸腔仿佛喝下了一杯极烈的烧酒,又辛辣又腥甜,还伴随着刺痛。
“上元节后,正月十六……我会顺应满城百姓与朝堂众臣所请,登基称帝。你……”他顿了顿,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李承昊:“到时候就搬去上林苑,好好‘修道’吧!”
说完,他微微侧首,对身后犹有些尴尬的沈令仪与裴雪娆道:“走吧,该用晚膳了。今日……咱们去兰溪台。明日,本王会亲自陪你们一起去香山别院。待到上元节……咱们再回来。”
“你……这个畜牲!你不得好死……。”李承昊闻言,胸口猛地一疼,像被重锤击中。他竟早已定下期限?离那篡位之时,竟已不足十日了?无边的寒意与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李珩对于皇帝的喝骂,恍若未闻,反而大笑着,与二女一同离去。殿门在外关上那一刻,李承昊一直强撑的身子骤然一垮,直直向后倒去,龙袍擦过冰冷的地砖。他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终于,“噗”地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溅在蟠龙柱底座上,蜿蜒如毒蛇。
“陛、陛下——!”端着晚膳进来的近侍吓得魂飞魄散,托盘“哐当”摔碎在地。殿内顿时乱作一团,几个小太监手忙脚乱地去扶,又有人连滚爬出去喊太医。
好半晌,太医院院判王济仁才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烛火下,李承昊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王济仁跪在榻前,三指搭脉,凝神细察,额角渗出细汗。他抬眼看了看皇帝赤红的眼白和紧咬的牙关,心中已明了七八分。
“陛下此乃急怒攻心,肝阳暴涨,火邪上冲,扰动神明所致。”王济仁低声道,声音沉稳却隐含忧虑。他取出银针,先在李承昊的曲池、尺泽等穴稳稳下针,银针微微震颤,泻其郁热。又取细针,在皇帝耳尖轻轻刺破,挤出数滴暗红的血珠。
随着黑血流出,李承昊喉间那口堵着的气仿佛终于通了,紧攥的拳头微微松开,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王济仁这才提笔,就着太监捧来的灯烛,写下药方:“泻心汤合黄连解毒汤加减,急煎,徐徐服之。”
汤药送来时,已是夜色深沉。李承昊被扶起,勉强灌下半碗苦涩药汁,一股凉意自胸腹间散开,那烧灼般的痛楚终于缓解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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