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不再属于自己。
这是萧无涯意识被压制前最后的念头。一股冰冷、磅礴、带着远古蛮荒气息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的意志堤坝，接管了每一寸经脉，每一丝灵力。
他变成了自己身体里的囚徒，只能透过“窗户”，眼睁睁看着“自己”行动。
“萧无涯”——或者说，掌控了这具躯壳的剑灵——缓缓抬起头，那双深渊般灰黑的眸子看向凌空而立的屠刚，嘴角勾起一抹与他平日截然不同的、充满邪异与蔑视的弧度。
屠刚志在必得的一剑已然落下，血红色的剑气撕裂空气，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啸。
然而，“萧无涯”只是随意地抬起了手。
没有绚烂的霞光，没有复杂的剑诀。只有最纯粹、最凝练的灰黑色煞气，在他指尖缠绕，如同活物。他对着那足以劈开山岳的血色剑气，轻轻一指点出。
**“啵——”**
一声轻响，如同气泡破裂。
那威势惊人的血色剑气，在接触到那缕看似微弱的煞气时，竟如同冰雪遇上烈阳，瞬间消融、崩解，化作最原始的灵气粒子，消散在空中。
屠刚脸上的狞笑骤然僵住，瞳孔猛缩：“不可能！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萧无涯”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从他视野中消失。下一瞬，一股令他元婴都为之战栗的危机感从身后传来！
屠刚想也不想，反手一剑向后斩去，同时身形暴退。
“太慢了。”
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死神的低语。
一只缠绕着灰黑煞气的手，后发先至，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护体的血焰罡气，精准地扼住了他持剑的手腕！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屠刚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血色长剑几乎脱手。他惊骇欲绝，体内元婴疯狂运转，试图挣脱。但那只手如同神铁铸就，纹丝不动。那灰黑色的煞气更是如同附骨之疽，顺着他的手腕经脉逆流而上，所过之处，他苦修多年的血焰煞气竟如土鸡瓦狗，纷纷溃散！
“你……你到底是谁？！”屠刚终于感到了恐惧，这绝不是那个刚才在他威压下只能等死的小辈！
“我是谁？”“萧无涯”凑近他，灰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虚无的冰冷，“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戮魔十三剑》……不就在你眼前吗？”
他另一只手并指如剑，灰黑煞气凝聚成一道尺许长的虚幻剑锋，直刺屠刚丹田气海——那里，正是元婴所在！
屠刚亡魂皆冒，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狂吼一声，竟不惜自爆了那件珍贵的血符法宝，一股强大的冲击波轰然炸开！
“轰——！”
剧烈的爆炸将两人强行分开。烟尘弥漫中，传来屠刚又惊又怒的咆哮，伴随着远遁的破空声：
“好好好！没想到煞剑之灵竟已苏醒！此事没完——！”
魔将屠刚，竟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被一击惊走！
“萧无涯”站在原地，没有追击。他低头，看了看微微有些焦黑的手掌，眉头微蹙。
“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连这点力量都承受不住。”
他甩了甩手，焦黑的皮肤脱落，露出下面新生的血肉，但速度明显缓慢。强行驱使超越身体负荷的力量，反噬已经开始显现。
就在这时，他（或者说，被囚禁的萧无涯）感知到了怀中阳佩传来一阵微弱但清晰的悸动——不再是求救，而是一种奇特的**共鸣与牵引**。
剑灵操控着身体，低头看向脚下因爆炸而塌陷露出的地窖入口。那里面，除了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死气，还有一丝……与阳佩同源，但更加阴冷、沉寂的气息。
“有意思……”剑灵操控着嘴角，再次勾起那抹邪异的笑，“下面，有‘同类’的气息。看来这养蛊之地，还真藏了些好东西。”
他迈步，毫不犹豫地踏入黑暗的地窖之中。
地窖比想象的更深，更广阔。
浓郁的血腥味和尸体腐烂的恶臭几乎凝成实质，普通人吸上一口恐怕就会立刻毙命。借着从塌陷洞口透下的微弱天光，可以看到地窖内堆积如山的白骨！这些骸骨大多残缺不全，有人类的，也有各种妖兽的，层层叠叠，不知凡几。许多骨头上还残留着清晰的牙印和被暴力撕扯的痕迹。
这里不像是仓库，更像是一个……进食场。
而在白骨堆的中央，有一小片相对干净的区域。那里的地面，用暗红色的、不知是朱砂还是干涸血液的物质，刻画着一个复杂的阵法。阵法中央，插着一面破损严重、颜色黯淡的小幡，样式与韩骷的噬魂幡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古老，幡面上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扭曲的符文。
萧无涯怀中的阳佩，正指向那面小幡，发出持续不断的温热与悸动。
“这是……素素的气息？”被压制的萧无涯意识剧烈波动起来。这面破损的小幡上，竟然缠绕着一缕极其微弱，但本质与玄素素佩戴的素心佩同源的神魂印记！
剑灵没有理会萧无涯意识的挣扎，他的目光，则被刻画在阵法四周墙壁上的图案所吸引。
那并非五毒门的“噬魂炼幡”图谱，而是一些更加古老、更加诡谲的壁画与符文！
壁画的内容支离破碎，但依稀能辨认出：无数生灵在哀嚎，他们的魂魄与血肉之力被强行抽取，汇聚向一柄矗立于天地间的巨剑！巨剑周围，环绕着十三道模糊的、散发出无尽煞气与杀戮意志的身影！
而旁边的那些符文……萧无涯（本体意识）认得，那是《戮魔十三剑》传承中提到的，用于沟通和献祭的——“远古煞纹”！
“呵……果然如此。”剑灵发出低沉的笑声，带着了然与嘲讽，“以万灵血肉魂魄养煞，再以煞饲剑……这墨渊镇，这义庄，根本不是什么五毒门的分坛，而是上古时期，某个试图修炼《戮魔十三剑》的疯子，留下的其中一个‘剑煞养尸地’！”
他走到那面破损的小幡前，伸手将其拔起。
就在小幡离开阵眼的瞬间——
**“嗡……”**
整个地窖轻微震动起来。插着小幡的那个孔洞中，一缕精纯至极、但也邪恶至极的漆黑煞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猛地喷射而出，直冲“萧无涯”的面门！
与此同时，四周墙壁上的那些“远古煞纹”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扭曲、蠕动，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一股远比韩骷、甚至比屠刚更加古老、更加深沉、更加疯狂的意志，如同沉眠的巨兽，缓缓苏醒，笼罩了整个地窖！
剑灵操控的身体猛地一震，灰黑色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
“原来，‘它’被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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