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退的道路，是由鲜血、泥泞和绝望铺就的。艾薇儿跟随着残存的精灵部队，在漫天飞舞的能量光束和圣堂防卫者沉重的脚步声中，艰难地向后方转移。每一次回头，都能看到熟悉的战友倒在追兵的枪口下，或是被代达罗斯之子如同砍瓜切菜般收割。暮星将军牺牲时那决然的眼神，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这刺痛甚至暂时压过了她身上多处骨折和内伤的剧痛。
失败的重压几乎要将她的脊梁压垮。不仅仅是军事上的失败，更是信念上的重击。吉尔吉特那绝对的实力和血脉压制，让她清晰地认识到自己与海克斯顶尖战力之间那令人绝望的鸿沟。而K437自始至终的冰冷无视，更是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她之前凭借意识连接成功而燃起的希望之火。
他……真的还能被唤醒吗？还是说，A0的“意识牢笼”已经彻底将他改造成了一件只知道服从的完美兵器，连最后一点残渣都不剩？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内心。
“公主，坚持住！前面就是临时补给点！”一名脸上带着血污的银月卫士搀扶着她，声音沙哑地鼓励道。
艾薇儿勉强点了点头，喉咙里满是血腥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能感觉到，体内那套强行植入的脑机接口，因为之前高强度的战斗、吉尔吉特的血脉干扰，以及最后强行断开意识连接的反噬，正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状态。它不再仅仅是冰冷，而是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紊乱的、带着尖锐杂音的刺痛感，干扰着她的精神集中，甚至让她偶尔会出现短暂的视野模糊和幻听。
这绝非好兆头。
临时补给点设在一处相对隐蔽的山谷里，到处都是伤兵和溃退下来的残兵败将。哀嚎声、压抑的哭泣声、军官声嘶力竭的整顿命令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失败的悲歌。医疗兵们穿梭其间，用所剩不多的草药和微弱的治愈法术尽力救治着伤员，但面对如此多的重伤员，他们的努力显得如此杯水车薪。
艾薇儿被安置在一顶相对完整的帐篷里，随行的精灵医师立刻开始为她处理伤口。当看到她身上那多处深可见骨的伤痕、碎裂的肋骨以及严重的内出血时，即使是见惯了战场惨状的医师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公主，您的伤势太重了！必须立刻进行深度治疗和静养！”医师焦急地说道，手中凝聚起微弱的治愈绿光，按在她最严重的伤口上。
艾薇儿虚弱地摇了摇头，抓住了医师的手腕，声音如同蚊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先……救其他人……我还能……撑住……”
她知道，作为公主，此刻她必须展现出坚强。而且，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强撑着坐起身，不顾医师的劝阻，开始尝试内视，检查那套脑机接口的状况。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反馈回来的景象让她心头一沉。
接口与脊柱神经的连接处，出现了明显的能量淤积和排异反应，原本用来模拟海克斯信号的魔法符文也变得黯淡无光，甚至出现了裂痕。更糟糕的是，她感觉到一股不属于她的、冰冷的、带着A0意志残留的能量，如同跗骨之蛆，盘踞在接口的深处，似乎在潜伏，在等待。
这东西……正在失控的边缘！而且，很可能已经被A0留下了某种后门或追踪信号！
必须立刻处理掉它！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尖叫。这太危险了，下一次连接，可能就不是她侵入网络，而是A0通过这个接口彻底控制她！
但另一个声音，那个源于执念的声音，却在低声反驳：这是唯一能快速接近K437意识的方法！失去了它，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在牢笼中彻底沉沦吗？暮星将军的牺牲，难道就白费了吗？
就在她内心激烈斗争之时，帐篷外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
“快看！那是什么？！”
“是信使！从银月城来的魔法信使！”
艾薇儿精神一振，示意护卫将信使带进来。
一名风尘仆仆、脸上带着疲惫却眼神急切的精灵信使快步走入帐篷，单膝跪地，将一枚散发着柔和月光的魔法水晶呈上：“公主殿下！女王陛下的紧急密信！”
艾薇儿接过水晶，将一丝微弱的玛娜注入其中。艾拉女王那熟悉而带着凝重的声音立刻在她脑海中响起：
“艾薇儿，我的孩子。前线战报已知悉，暮星将军殉国，朕心甚痛。汝之安危，更为紧要。”
“研究院对‘破枷’计划有了新的发现。我们在整理古代禁忌卷轴时，找到了一些关于‘意识共生’与‘外力共鸣’的残缺记载，似乎与‘源初共鸣’的理论有某种关联。但其中提到了一个关键——‘钥匙’并非唯一，有时，‘锁’本身的震动，也能从内部被感知和利用。”
“此外，奥术帝国的使者秘密到访，他们声称在帝国的古代遗迹中，发现了一种可能干扰甚至屏蔽特定能量控制的‘虚空水晶’的记载，但具体位置和获取方法已成谜。”
“形势危急，银月城外围压力日增。汝之行动，需更加谨慎。若事不可为……当以保全自身为要。母……盼汝早日归来。”
信息量巨大，让艾薇儿一时间有些消化不及。
新的研究方向？“锁”的震动？难道是指K437意识牢笼本身？如果无法从外部打开，是否能让他的意识从内部引发某种共鸣，从而让“牢笼”产生缝隙？
虚空水晶？如果存在这种东西，或许能从根本上干扰A0的控制系统？
希望似乎又多了一线，但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而母最后那句带着哽咽的“盼汝早日归来”，更是让她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知道，母亲承受的压力，远比她更大。
她必须振作起来！
然而，就在她试图集中精神思考下一步计划时，脑海中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钢针攒刺般的剧痛！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破碎，耳边响起了混乱的、仿佛来自深渊的电子杂音和A0那若有若无的冰冷笑声！
……连接……强制……接管……
是脑机接口！它正在不受控制地自行激活！A0留下的后手，在她精神最虚弱的时候，发起了突袭！
“呃啊啊——！”艾薇儿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公主！您怎么了？！”帐篷内的护卫和医师大惊失色，连忙上前。
“压制……它……帮我……”艾薇儿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外部，残存的精灵部队正在匆忙整顿，准备再次转移，以躲避海克斯部队必然的追击。而内部，一场更加凶险的、关乎艾薇儿自身意识存亡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败退的余烬尚未熄灭，新的危机已然降临。希望与绝望，如同光与影，在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交织出一幅更加复杂而残酷的画卷。
第二卷，第七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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