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木香与沉香分立两侧,目光紧紧锁在背对她们,凝望着床榻上白安的云芝身上。
云芝的背影挺得笔直,让人窥不见半分神态。
唯有桌上那本摊开的《南疆异毒》,无声地昭示着此刻几人正面临的艰难抉择。
泛黄的书页敞开之处,清晰描绘着一种奇毒的症状,与白安等人的中毒症状,的确有着七分吻合!
而其下所载的解毒之法,才是几人苦恼之处。
“师姐,此法万万不可!”沉香率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痛惜。
“这哪里是解毒?分明是……分明是剜肉补疮,饮鸩止渴!要以你毕生修为为引,强行化去他经脉中纠缠的毒素!你如今已非巅峰壮年,根基一旦受损,与……与自断前程,慢性消亡有何区别?”
她的话语到最后,已带上了几分迁怒,在她心中,即便是楚家公子的命,也重不过云芝的性命!
一旁的木香也是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凝重与深深的无奈,她何尝不知其中凶险?但她更清楚眼下已火烧眉毛的局势。
“沉香,师姐难道不知此法凶险吗?可若不及今夜子时之前化解他们身上的毒,待毒素彻底侵魂蚀骨,届时便是大罗金仙亲临,也回天乏术!这……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了啊!”
“若非要行此险招,那便由我来!”沉香猛地踏前一步,眼神决绝,带着视死如归的凛然,“云芝师姐的实力仅次于谷主,是药王谷的支柱,绝不能有失!”
木香苦笑摇头,语气沉痛万分。
“你我所长,一在药理炼丹,一在金针渡穴,此法之凶险,核心便在于需要施术者拥有深厚的灵力作为引渡之火,持续不断地焚烧和净化毒素!非是我不愿牺牲,而是你我修为,远不及云芝师姐与谷主那般深厚绵长……即便我们拼上性命,恐怕也难竟全功,最终只会……平白搭上自己,还救不了人……”
沉香闻言,眼中最后一丝光亮黯淡下去,绝望涌上心头。
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漂浮的稻草,急声道:“既然凶险与否取决于修为深浅,为何不请教谷主?如今药王谷被万毒谷虎视眈眈,楚家步步紧逼,我们已如同被架在火堆上炙烤!谷主她……她总不会真的坐视不理吧?”
“够了!”
听到沉香提到谷主,一直沉默的云芝骤然开口。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凛然威严。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两人,语气冷硬,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
“谷主正在闭关冲击紧要关头,岂容轻易打扰?药王谷如今风雨飘摇,强敌环伺,谷主的存在,是我们最后,也是唯一的底牌与威慑!此事,休要再提!”
她的话语,斩钉截铁,彻底堵死了两人没完没了的废话。
毕竟,目前整个药王谷,只有她和那个莫名其妙被指定为“继承人”的小丫头知道,谷主灵丹子早已仙逝五年的真相。
“你们先出去吧,”云芝语气稍缓,却带着不容反驳的疲惫,挥了挥手,“容老身……独自静一静,再想想,该如何定夺。”
木香与沉香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与化不开的担忧。
但云芝积威已久,决定之事从无转圜,她们只得躬身行礼,默默退出了房间,并轻轻带上了门。
“咔。”
当房门合拢的轻响落下,云芝一直挺直的脊背,终于松弛了一瞬,流露出些许无力。
她脸上强装的镇定与冷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疲惫,以及……毫不掩饰的失望。
她缓缓闭上眼,负在身后的指尖因过度用力而微微痉挛。
“咔哒。”
一声极轻,几乎细不可闻的响动,从房间另一侧的窗户方向传来。
云芝倏然睁眼,目光瞬间扫去,脸上却并无多少意外之色,仿佛早已料定。
只见那扇原本紧闭的雕花木窗,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紧接着,一个矮小纤细的身影,异常灵活地翻了进来,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不是那个钱阿宝,还能有谁?
白希鸾站稳后,随意地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头便直直对上了云芝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
见她对自己的出现毫不惊讶,随即歪了歪小脑袋,黑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云芝长老,您早就知道我在外面偷听?”
云芝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但那了然的眼神已然说明一切。
她上下打量了白希鸾一眼,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手段倒是不错,隐匿自身灵力波动的法门颇为奇特,连木香、沉香一时都未能立刻察觉,可惜,你忽略了一样东西……”
她刻意顿了顿,看着白希鸾瞬间恍然又带着点不服气抿起的小嘴,才淡淡道:“那便是自身无法完全掩盖的气息,以你的年纪和修为,能做到这一步,已属难得,若非老身及时将她二人支开,不出半炷香,以她们的神识修为,必能发现你的端倪。”
她话锋一转,带着审视与压迫:“说吧,鬼鬼祟祟不从正门入,偏要翻窗进来,所为何事?”
白希鸾站直了小身板,毫无被拆穿的窘迫,坦然道:“因为我只想找长老您一个人商量事情,不想让其他任何人知道我来过。”
“哦?”云芝眉梢微挑,带着审视,“那我们方才的谈话,你都听见了?”
“不止听到了,”白希鸾毫不避讳地点头,一边说着,一边迈着小短腿自然地走到桌边,目光精准地落在那本摊开的《南疆异毒》上,“还想问问长老,您……心里究竟是如何打算的?真的要用这上面记载的法子吗?”
她伸出小手,竟毫不客气地将那本被众人视为希望的古籍拿了起来,低头快速翻阅。
见她这般大胆举动,云芝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却没有出手阻止,反而带着几分冷冽的考较之意,语气听不出喜怒。
“怎么,你看得懂这上面写了什么?”
白希鸾最烦被人小瞧,尤其是被这个总对她板着脸,古板严厉的云芝长老。
她当即小嘴一撇,带着几分不服气的傲然,伸出纤细的食指,精准地点在书页上那段关于解毒之法的描述处,语速不快,却条理清晰得惊人。
“这书上所载之毒,症状描述看似与床上那人相符,但细究其理,毒素侵入心脉后,与患者体内血液纠缠、衍化的方式,仍有几处极其细微却致命的差别!强行以纯厚灵力化毒,看似对症下药,实则如同烈火烹油,后患无穷!”
她抬起小脸,眉头紧紧皱起,稚嫩的面容上是与年龄不符的凝重与锐利。
“此法最大的弊端与陷阱,在于它需要引导者以自身本源灵力为薪柴,持续不断地‘焚烧’患者体内毒素!且不说施术者修为损耗巨大,根基受损近乎必然,关键在于,此过程凶险万分,以药王谷如今的状况看来,只有长老您和谷主才能既牺牲修为,又能真正解毒。”
她紧紧盯着云芝那双深邃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对方心上。
“您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吗?”
云芝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是惊喜不断!
这小丫头……竟看得如此透彻!她不仅一眼看穿了解毒法的凶险,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其背后可能隐藏的阴谋!
本来这是个很好的计划,可惜……
设计这计谋的背后之人,太过心急了些,一个小辈都能察觉到问题,她又怎么会不知……
这分明是一个阳谋,一个算准了她云芝或者药王谷其他高层可能会做出的选择,而精心布置的陷阱!
当初,自己确实因谷主继承人之事的突兀,以及对这半妖之躯的本能排斥,对这小丫头存了颇深偏见。
如今看来,此女心思之缜密,洞察力之敏锐,见识之不凡,远超同龄人,甚至不输于一些在修真界摸爬滚打多年的积年修士!
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思绪,云芝面上依旧平淡无波,反问道:“你费尽心思,隐匿行踪潜入此地,不会就只是为了来品评这本《南疆异毒》的粗陋,以及对老身进行一番高见指点吧?”
白希鸾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她放下手中书册,小巧的鼻子微微动了动,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微妙的气息。
随后,她的目光扫过屋内昏迷不醒的楚家人,小脸上露出一丝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谨慎与肃然。
“长老,在说正事之前,能否请您先施个针,或者布个简易的隔音结界,暂且彻底封闭这些人的听觉?”她伸手指了指那些楚家人,语气认真,“虽说他们都中毒已深,意识不清,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以防万一,隔墙有耳。”
她抬起头,看向云芝的目光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与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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