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轩外的院落里,气氛凝重。
药王谷此次负责协治的弟子与长老,连同楚家未中毒的几人,足足十余道身影,此刻全都聚集在院前的空地上。
无人交谈,唯有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以及偶尔因焦灼而挪动脚步时,鞋底摩擦地面的细微沙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钉死了般,死死锁在百草轩那扇已紧闭了整整三日的木门上。
门扉表面,一层肉眼可见的淡青色灵光如水纹般缓缓流转,那是云芝长老亲手布下的隔绝结界。
三日了,这结界光华未减分毫,也将外界所有的窥探、猜疑与焦急,毫不留情地挡在了外面。
沉香立在人群最前方,一袭素净青衣反而衬得她脸色透出几分苍白,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袖口绫边,指尖冰凉。
她担心的,并非屋里那位楚家公子。
她整颗心都悬在云芝身上。
三日前的那个深夜,云芝将她和木香“请”出房门时,那逆着烛光的侧脸,决绝中深藏着一抹浓得化不开的疲惫……
那画面至今仍如烙铁般印在她脑海,随后不久,房门洞开,云芝传唤她们,命人将其余所有中毒的楚家随从悉数抬出。
当时的情景,沉香至今回想起来,仍觉心悸不已。
那些随从被抬出时,虽尚存一息,但身体已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紫黑交错的毒斑大面积溃烂流脓,散发出一种混合着腐臭与奇异的甜腥气,令人作呕。
云芝独自站在门口,身影被屋内的烛光勾勒得挺直,声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话给楚家人,时间仓促,药王谷能力有限,只救一人,若还想保住他们公子的命,其余人等……必须放弃。”
这话残忍,却是不争的事实。
“烬余”之毒,发作太快,毒性太烈,霸道绝伦。
当夜被移出的几名楚家随从,甚至未撑到子时,便相继断气。
死状凄厉可怖,全身肌肤血肉几乎溃烂殆尽,寻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肉。
尸体被暂时安置在药王谷后山寒洞。
楚家客卿岚山在此坐镇,在他眼中,那些随从的性命,自然远不及公子白安重要,他同意了这残酷的选择,其余楚家未中毒的随从纵有怨怼,也不敢真的宣之于口。
非但如此,岚山更主动提出将尸体留予药王谷研析,既算偿还部分人情,也存了日后追查毒源,同万毒谷秋后算账的心思。
可这些,都不是沉香此刻最在意的。
她的目光越过身前攒动的人头,落在了独自倚靠在院角那株百年银杏树下的木香身上。
木香一袭鹅黄色曳地长裙,正低头,神情专注地把玩着掌心一片金黄的银杏叶,侧脸平静无波,甚至透出几分闲适,与周遭几乎要凝固的焦灼氛围格格不入。
这不对劲。
沉香眉头微微蹙起,犹豫一瞬,她还是抬步走了过去。
脚步声轻缓,木香却似早有察觉,在她走近时便抬起了头,嘴角勾起一抹温和浅淡的笑意:“沉香师妹,可是等得心焦了?”
“师姐,”沉香将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不远处频频望来的楚家人,“我是担心云芝师姐,已经三日了……那解毒之法何等凶险,她独自施术,万一灵力不济,或是遭了反噬……”
“既然云芝决意出手,那人便不会有事。”木香轻轻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她松开手指,任由掌中那片金黄银杏叶打着旋儿,飘然坠地。
“我知你忧心云芝师姐,但事已至此,比起整个药王谷的存续,她……没得选。”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沉香却从中听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
她紧紧盯着木香的眼睛,试图从那总是含笑的双眸中,寻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担忧或焦虑。
可那眼底,此刻却平静得如同一口千年古潭,幽深无波,窥不见底。
“师姐似乎……并不如何担忧?”沉香试探着,将话挑明了几分。
木香轻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担忧,有用么?此时此刻,你我除了相信云芝师姐,还能做些什么?”
她说着,目光转向那扇紧闭的木门,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光影造成的错觉,随即又恢复了那令人心安的平静。
“况且,楚家公子若真死在这里,药王谷要面对的滔天麻烦,可比云芝师姐一人修为受损……要严重得多。”
这话现实得近乎冷酷,却也是血淋淋的实情。
沉香沉默了片刻,终究没再追问。或许……真是自己多心了?木香师姐向来性子沉稳,遇事不慌,也是常理。
就在这时,木香忽然直起身,姿态优雅地理了理并无褶皱的裙摆。
“我去丹房取些上品的回灵丹与固本培元散来,云芝师姐持续施术三日,灵力损耗必然骇人,出来后需即刻补充温养,能稳住一分根基,便是一分。”
她语速平稳地说着,便转身朝院外走去,步履从容不迫,仿佛只是去处理一桩日常琐事。
可沉香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头那丝莫名的违和感,却如滴入清水中的墨点,不断晕开,越来越浓。
取丹备药这等事,吩咐任何一名得力弟子前去即可,何需她这位值守长老亲自跑一趟?而且……这时机,是否太恰好了些?
就在木香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院门之外时……
“蹬蹬蹬!”
院外骤然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伴随而来的,是守谷弟子那明显带着慌张的通报。
“长老!诸位长老!谷外……谷外来了大批人马!气势汹汹!为首者自称是南城楚家家主与夫人,要求……要求即刻入谷,面见他们家公子!”
“什么?”
一句话,整个院落瞬间炸开!
原本就如坐针毡的楚家几人更是脸色剧变,骇然相顾。
站在岚山身后那名气质阴郁,被晏婉儿暗自怀疑过的男人,更是控制不住地失声低吼:“这不可能!”
他声音不小,顿时将周围所有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意识到失态,男人脸色白了又青,急忙找补道。
“少爷中毒当日,我们才以最快的灵雀往南城本家传讯!南城距此路途甚远,就算家主接到消息后立刻动身,乘坐最快的飞行坐骑日夜兼程,也绝无可能在今日便抵达药王谷!”
他身旁另一名楚家随从也是满脸见了鬼般的不可置信:“没错!路程摆在那里,无论如何也来不及!”
“除非,”一旁的岚山眼神缓缓眯起,一缕精光乍现,声音沉了下去,“送信的……不止我们这一路,而且,送信的时间,远在我们发出讯息之前……”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已让周围几名楚家随从瞬间面无人色,冷汗涔涔。
若真如此……那岂不是意味着,早在少爷他们中毒遇险之前,就有人……将消息送到了南城楚家?
沉香心中警铃疯狂震响!
楚家来得太快了!快得诡异,快得全然不合常理!这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而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本已离去的木香,此刻竟又折返了回来!
她面上依旧维持着那份令人不安的平静,只是步伐比方才明显快了些许,径直走向那名报信的弟子,开口问道:“你可看真切了?来人确为楚家家主与夫人?身份无误?”
“回、回木香长老,弟子反复确认过他们的家族令牌与气息威压,做不得假!而且……”报信弟子脸色发苦,声音都带着颤。
“而且什么?”木香追问道,语气平稳,却莫名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那弟子哭丧着脸,几乎是带着哭腔汇报道:“长老,您……您还是亲自出去看看吧!来的,根本不止是楚家人马啊!谷外黑压压一片,怕是……怕是要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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