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区发办设在海州市政府大楼内的临时办公室却还亮着灯。胡烁独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一份海州企业名录,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名字。
他靠在高背椅上。水晶烟灰缸里,一支刚点燃不久的古巴雪茄缓缓燃烧,青烟袅袅上升,在灯光下变幻着形状,一如他此刻翻涌的思绪。
“小河村项目...”胡烁轻声自语,目光落在名录上那几个被红圈特别标注的名字上。
目前海州市面上,有实力、有资质承接这种超大型棚户区改造项目的企业,屈指可数。
第一个是海州建工——高明盛的地盘,他此次必须全力扶持的目标。但高明盛最近麻烦不断,弟弟高明世在逃,集团又被税务盯上,形象和实力都打了折扣。不过,这反而让高明盛更依赖自己,更容易掌控。以后,在东海,高明盛将彻底沦为提线木偶。
第二个是天海纺织——国际资本背景,实力雄厚,行事规范,最难对付。这种企业看重的是长期稳定的投资回报和干净的商业环境,对地方上的权力游戏往往敬而远之,但也最难用常规手段施压。
第三个是总华建工——省属国企,背景硬,但好在他们系统内部已经打过招呼,对方也明确表示了“不会主动竞标”,算是暂时稳住了。
第四个是海州车城——朱颜的企业。规模相对最小,根基最浅,纯民营企业,在政商关系上远不如其他几家盘根错节。但胡烁知道,朱颜和邵北关系匪浅,这个因素必须考虑进去。
“杀鸡儆猴...”胡烁拿起雪茄,深深吸了一口,任由辛辣的烟雾在肺里盘旋。他的眼神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冽。
如果能让海州车城率先出局,一方面可以削减竞标对手,另一方面也能向其他潜在竞争者——特别是天海纺织——传递一个清晰而危险的信号:在这个项目上,不按规矩来,会是什么下场。
一旦朱颜这个相对“软”的柿子被捏碎,天海纺织那些精明的职业经理人,自然会掂量掂量,为了一个项目,值不值得冒得罪“某些势力”的风险。到时候,他们很可能会“主动”退出,或者只做个陪标的姿态。
这样一来,最后的竞标场上,就只剩下必须依赖他胡烁才能存活的海州建工,以及那个已经被打过招呼、不会真枪实弹竞争的总华建工。
高明盛,就能稳稳地拿下这个项目。
计划在脑海中逐渐清晰。胡烁拿起桌上的加密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拨出。他需要再仔细斟酌一下,从哪里入手最合适。是对海州车城的银行贷款施加压力?还是从环保、消防、税务等监管部门“找点麻烦”?或者,更直接一点,从小河村项目招标的资质要求上做文章,把海州车城“合理”地排除在外?
每一种方法都有利弊,需要权衡。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必须快。要在招标文件正式发布前,就把局面基本锁定。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是海州市政府大院,几盏路灯在夜色中孤独地亮着,远处城市的光污染让夜空泛着暗红色。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邵北和吕征那些人,此刻一定也在谋划着什么。
胡烁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这场博弈,他喜欢。从小到大,他享受的就是这种将一切掌控在手中的感觉。资源、人脉、规则...都是他可以调动的棋子。
海州车城,朱颜...就先从你们开始吧。
他回到办公桌前,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关键词:“银行信贷”、“资质审查”、“负面舆论”。然后,他拿出另一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帮我查一下海州车城最近三年的所有银行贷款记录,还有,他们名下几个4S店的消防和环保证件年检情况。”
电话那头传来恭敬的应答声。
挂断电话,胡烁重新靠回椅背,雪茄的烟雾在他面前缭绕。这场精心策划的围猎,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清晨八点,市中心一家位置隐蔽、装修雅致的精品咖啡馆刚刚开门。胡烁已经坐在最里面的卡座,面前放着一杯还在冒热气的浓缩咖啡。他今天穿着休闲西装,戴着墨镜,看似在悠闲地看早报,实则眼角的余光不时扫向门口。
九点过五分,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穿着不起眼灰色夹克的男人匆匆走进咖啡馆。他低着头,快速走到胡烁对面的位置坐下,直到坐下后才敢稍稍抬头。
是高明世。虽然只逃亡了短短几天,但他整个人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夹克衫皱巴巴的,身上还带着一股长期躲藏特有的、混着烟味和霉味的气息。与往日那个衣着光鲜、趾高气扬的盛世集团二公子判若两人。
“胡处长,不好意思,我...我迟到了。”高明世的声音嘶哑,带着明显的紧张和疲惫。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苍白消瘦的脸,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和恐惧,像一只惊弓之鸟。
胡烁摘下墨镜,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显得很宽容:“你现在情况特殊,路上需要小心,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抬手示意服务员,为高明世点了一杯和自己一样的咖啡,并特意嘱咐:“水洗豆,新到的,给这位先生尝尝。”
等服务员的咖啡端上来,胡烁将那杯深褐色的液体往高明世面前推了推:“尝尝,这里的豆子不错。”
高明世双手捧起温热的咖啡杯,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他小口啜饮,滚烫苦涩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确实...不错。”他勉强挤出一句话,但心思显然不在咖啡上。
他放下杯子,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终于问出了最担心的问题:“胡处长...我哥,我哥现在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胡烁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和无奈:“高总现在的局势...也很为难啊。吕征那边像疯狗一样咬着不放,四处围剿。税务局、建设局、甚至银行那边,都开始有动作了。我们的局面,大为不妙。”
他顿了顿,看着高明世瞬间更加苍白的脸,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沉重的意味:“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查到盛世集团头上。到那时候...”
高明世猛地闭上眼睛,痛苦地用手捂住脸:“是我...是我害了我哥...”他的肩膀微微颤抖,逃亡的压力、对兄长的愧疚、以及对未来的绝望,几乎要将他压垮。
良久,他放下手,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胡烁。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手段通天,但也知道对方心狠手辣。可是,为了救哥哥,他没有别的选择。“胡处长,您今天冒险叫我出来,肯定是有原因的。”高明世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那是绝望之后的某种认命,“您直说吧,要我做什么?”
胡烁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两人能听见:“现在最关键的,是丁仪伟。吕征的人正极力活动,想要解除我们对他的控制,把他弄出来受审。一旦丁仪伟出来,他为了自保,会把所有人都供出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你哥高明盛。”
高明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所以,”胡烁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只有让丁仪伟永远出不来,你哥,才有救。”
“永远...出不来?”高明世重复着这句话,脸上露出一丝惨然又了然的笑容。他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您直说吧,要我做什么?”
胡烁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张照片,轻轻推到高明世面前。照片上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朴素、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孩,正是李有志的妹妹,李平平。
“我知道你在海州,还有一些可靠的人手没被警方挖出来。”胡烁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我需要你,把这个女孩带走,带离海州。在海州和邗州交界的地方,自然有人接应。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只要你办好这件事,你哥和盛世集团,我自然会尽全力保全。”
高明世拿起照片,手指在李平平年轻的面容上轻轻摩挲。他知道,自己接下这个任务,就等于把最后一点退路也斩断了,从此彻底成为胡烁手中一把见不得光的刀,甚至可能成为最终的替罪羊。但为了哥哥...
他抬起头,看着胡烁,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绝望、疯狂和最后一丝希冀的古怪笑容:“胡处长,我干了这事...您能给我一个保证吗?保证我哥,保证盛世集团,能平安度过这次难关?”
胡烁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深邃,语气郑重:“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哥那边,我一定会动用所有资源,全力保全。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高明世死死盯着胡烁的眼睛,似乎想从中分辨出真假。最终,他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重重地点了点头,将照片紧紧攥在手心,指节捏得发白。
“好。我干。”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重新戴上口罩和帽子,像个幽灵一样,迅速起身,低着头快步走出了咖啡馆,消失在清晨街道稀疏的人流中。
胡烁独自坐在卡座里,慢慢喝完自己那杯已经微凉的咖啡。窗外的阳光渐渐明亮起来,街道开始变得喧嚣。但他的眼神,却比窗外的晨光更加冰冷。
高明世这步棋走得很险,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这是一招毒棋,也是一招险棋。成功了,可以一石数鸟;失败了...他早就准备好了弃子。
他招手叫来服务员结账,同时拨通了另一个电话:“是我。高明世已经动起来了。你们那边,准备好接应和善后。记住,要干净,不要留下任何尾巴。”
海州的清晨,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平静。但水面下的暗流,已经汹涌到了足以吞噬一切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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