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菇长在洞穴深处一片湿润的岩壁上,星星点点的蓝光连成片,像倒悬的星河。
阿甲挖的通道七拐八绕,但出口正好在这片菇丛下方。楚清歌蹲下身,小心地摘那些最大最亮的——图谱上说过,荧光菇的亮度与其中蕴含的宁神成分成正比。
“这菇炖汤,晚上肯定睡得香。”她一边摘一边念叨,“丹尊老贼要是今晚再闹腾,就先灌他一肚子菇汤,看他还怎么兴风作浪。”
小朱朱蹲在她头顶,尾巴垂下来扫她额头:“主人,你这是在跟食材商量战术吗?”
“不行啊?”楚清歌理直气壮,“万物有灵嘛,菇也有菇的脾气。我好好摘,它们好好发挥药效,这叫双赢。”
沈墨靠在通道口,看着那一人一鸟对着蘑菇嘀嘀咕咕,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他手里握着剑鞘,鞘身温润,那股与图谱同源的古朴气息静静流淌,让他体内躁动的魔元平和不少。
昨晚楚清歌被丹尊操控时,他确实差点出剑。
不是斩向丹药,而是斩向她的眉心——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知到胎记里那股贪婪狂暴的魂力在向外扩张。若非楚清歌自己强行压了回去,他的剑恐怕真的会落下去。
风险很大。斩魂之术稍有不慎,伤的就是楚清歌自己的神魂。
但他当时没想那么多。
等回过神来,剑已半出鞘,剑气激得洞内碎石簌簌往下掉。
“沈师兄。”楚清歌忽然叫他,怀里抱着一捧发光的蓝菇,整个人像捧了一束星星,“发什么呆?来帮忙拿啊,我摘多了。”
沈墨走过去,接过那些湿漉漉凉丝丝的蘑菇。荧光映在他手上,也映进他眼里。
“昨晚……”他开口,又顿住。
“昨晚多谢啦。”楚清歌拍拍手上的泥,笑得没心没肺,“虽然最后是我自己压回去的,但你剑出鞘那一下,气势很足嘛,估计把老贼也吓一跳。”
她说得轻松,沈墨却听出了别的意思——她在告诉他:我没事,你不必愧疚,也不必后怕。
这姑娘……总是这样。
“下次。”沈墨说,声音很低,但很稳,“若再感觉他要夺你身体,不必硬抗。叫我。”
楚清歌眨眨眼:“叫你干嘛?一起跟他吵架?”
“……”沈墨转身往回走,“帮你镇住心神。”
楚清歌跟上去,小朱朱在她头顶蹦跶:“就是就是!沈师兄的剑气冷飕飕的,肯定能镇宅——啊不对,镇魂!”
阿甲从旁边挖开的新岔道探出头:“镇魂?有恶鬼?我挖个坑埋了!”
楚清歌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撞在岩壁上,又弹回来,暖融融地裹住每个人。
回到主洞,菌菇汤重新咕嘟起来。这次加了荧光菇,汤色泛着浅浅的蓝光,看着奇幻,喝起来却异常鲜美清甜。
四人围坐喝汤,洞外风声似乎都远了。
“对了。”楚清歌舀着汤,忽然想起什么,“小朱朱,你之前说,你的破幻瞳现在能看穿阵法本源了?”
小朱朱正把脑袋埋进楚清歌给它特制的小汤碗里,闻言抬头,喙上还挂着汤汁:“能啊!就比如昨晚那个封印噬心丹的符阵,我一眼就看出来核心阵眼在符纸左下角——要是想破阵,戳那里就行。”
楚清歌和沈墨对视一眼。
“那……”楚清歌慢慢问,“你能不能看穿……我胎记里的封印?”
小朱朱愣住了。它放下汤碗,扑棱飞到楚清歌面前,金瞳仔仔细细地盯住她眉心那枚火焰状的淡红胎记。
看了好久。
久到阿甲以为它被定住了,伸爪子戳了戳它屁股。
“看不见。”小朱朱终于说,声音有点沮丧,“胎记外面好像裹了一层特别厚特别黏糊的东西……不是阵法,更像是一层……一层‘布’?把里面遮得严严实实的。我的破幻瞳能看穿虚妄,但看不穿实体的布。”
楚清歌若有所思:“‘布’……会不会是神农氏留下的封印本身?”
“有可能。”沈墨接口,“图谱与剑鞘皆出自神农氏,你胎记若真与神农有关,封印手段必然超出寻常幻阵范畴。”
“那就是说,”楚清歌总结,“丹尊老贼是被关在一个‘实心保险箱’里,而小朱朱的眼睛是‘x光’,能看穿普通锁,但看不穿保险箱的钢壳。”
小朱朱虽然不懂“x光”和“保险箱”,但大概明白意思,猛点头:“对!就是这样!”
“也好。”楚清歌呼出一口气,“这说明封印本身足够牢固。丹尊能偶尔透出点力量搞事,但想彻底破封而出,没那么容易。”
她摸摸小朱朱的脑袋:“你已经帮大忙了。至少我们知道了封印的大致性质,以后想办法加固,也有方向。”
小朱朱被夸得尾巴又翘起来,蹭她手心:“那我再努力修炼!说不定等我破幻瞳再升一级,就能看穿那层‘布’了!”
“好,靠你了。”楚清歌笑着,又看向沈墨,“剑鞘的封印之力,能加持到外物上吗?比如……符纸?”
沈墨眸光微动:“你想做加强版的封印符,贴在胎记上?”
“试试呗。”楚清歌说,“双保险总比单保险强。丹尊怕剑鞘的气息,我们就把这气息利用起来——做一批‘剑鞘味’的镇魂符,我每天贴一张,熏死他。”
她说得滑稽,沈墨却认真想了想:“可以一试。剑鞘内的封印之力虽主要针对魔气,但其‘镇守’‘安定’的道韵是共通的。以特殊符纸承载,或能辅助压制残魂。”
“那就这么定了!”楚清歌一拍大腿,“明天开始,咱们分头行动——我研究图谱里的固神丹方,沈师兄研究剑鞘封印符,小朱朱继续修炼破幻瞳,阿甲……”
阿甲挺起胸膛,准备接受重要任务。
“阿甲负责挖一个更安全、更隐蔽、最好带逃生滑梯的新基地。”楚清歌郑重其事,“咱们打的是持久战,后勤保障必须跟上。”
阿甲:“……哦。”虽然有点失望不是打架任务,但挖洞它擅长!“包在我身上!保证挖出五星级洞府!”
众人都笑起来。
汤喝完了,夜也深了。
楚清歌躺在铺好的干草垫上,小朱朱窝在她颈边,阿甲盘在洞口,沈墨靠坐在洞壁,剑横在膝上。
洞内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和炉火偶尔的噼啪。
楚清歌闭上眼。
眉心胎记安安静静,仿佛昨晚的惊险从未发生。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恐惧还在,但不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而是被拆解成了“丹尊会用什么手段”“我们有什么应对方法”“下一步该做什么”的具体问题。
问题可以一个个解决。
路可以一步步走。
最好永远用不上那些应对的手段……但万一要用,她和她的“根”,已经准备好了。
她摸了摸怀里装着噬心丹的玉瓶,又摸了摸颈边小朱朱柔软的羽毛。
然后沉沉睡去。
夜还长。
但洞内有火,身边有伴。
明日,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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