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墨斯。”
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运用情绪权能去感知赫尔墨斯此刻内心的波动。
“你…你有些不对劲。往常的你，即便要对付谁，也会权衡利弊，寻找最取巧的方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此坚决地要直接夺去一位古老提坦的性命，尤其是一位刚刚‘帮助’过我们的智者。这不像你。”
赫尔墨斯身形微微一滞，他侧头看了塔莉亚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化为更深的凝重。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是否要说出更深层的真相。
最终，他叹了口气：
“你说得对，塔莉亚。我承认，我急了。因为我看到了比一个‘阴谋’更可怕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抛出了一个让塔莉亚心头巨震的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那个世界的普罗米修斯，我们亲爱的兄弟，他为什么如此‘偏爱’人类，甚至不惜为此与父神屡次冲突，承受巨大的风险？”
塔莉亚皱了皱眉，这似乎与当前的话题无关：“因为他认为人类拥有无限的潜力？因为他怜悯他们的脆弱？这和他……”
“不不不，你不明白！”赫尔墨斯打断她，语气急促。
“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普罗米修斯看重的，不仅仅是人类的潜力，他相信——不，他几乎是笃信——人类的未来必将超越神明！他做的，不是什么简单的庇护或引导，他在进行融合！”
“融合？”塔莉亚念叨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没错！融合！”赫尔墨斯的眼中闪烁着洞察真相的光芒。
“他试图与人类文明本身融为一体！他不想再做高高在上的神，他想成为人类文明的神，或者说，他想成为‘神中之人’！让神性以某种形式，成为人类集体潜意识的一部分，伴随着文明一起进化！”
他猛地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高加索山脉：
“而这里的‘普罗米修斯’ ，我刚刚近距离接触他时，清晰地感觉到了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同质化气息！你有没有发现？他身上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纯粹的神性了！他的神职模糊不清，神格黯淡无光，远不像一位古老的提坦该有的样子！”
“那只神鹰！每日啄食他的内脏，你以为仅仅是折磨吗？不！那更是在不断地损耗、剥离他古老的神性！日积月累，他正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一个拥有提坦智慧和力量，但本质却无限贴近人类的‘存在’！”
赫尔墨斯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惧：“我上次潜入查探时，他还没有这么‘像人’。而刚刚，我站在他面前，感觉几乎像是在面对一个拥有无尽知识的人类长者！如果……如果让他成功了，当他最后的神性被彻底磨去，或者以某种方式完成转化……”
他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却带着雷霆般的重量：
“他就不再是‘普罗米修斯’ ，他将成为‘人类’这个种族本身的意志化身，是文明之火，是集体潜意识的集合体！到那个时候，除非你把所有人类一个不剩地全部杀光，否则，将没有任何存在，能够真正地杀死、甚至奈何得了 ‘普罗米修斯’ ！”
“他将是不死的，只要人类尚存一息！”
“他将是无形的，融于每一个人类的梦境与创造之中！”
“他将是我们所有神明，乃至整个世界法则，都无法理解、无法控制的……终极变量！”
赫尔墨斯死死盯着塔莉亚，一字一句地问道：
“现在，你还觉得，我的‘杀戮果断’，是小题大做吗？”
塔莉亚怔在原地，情绪神格带来的感知让她无法否认赫尔墨斯话语中的逻辑与那份真实的惊惧。
然而，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父神……父神他难道不清楚普罗米修斯在做的事情吗？以父神的智慧和力量，为什么他不管？”
哈迪斯，那位的冥王，难道会坐视自己的儿子进行如此危险的尝试而无所作为？
赫尔墨斯听到这个问题，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表情，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唏嘘：
“父神？他当然清楚。恐怕比我们，比普罗米修斯自己以为的都要清楚。”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但是，他不会管的。”
赫尔墨斯的语气十分肯定。
“自从……咳，自从我当年一时不察，被雅典娜坑去偷什么‘锁链’，结果惹出一堆麻烦之后，我就明白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他下意识地想要抱怨，但猛地刹住了车，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强行扭转了话题：
“咳咳！忘掉我前面想说的！总之，父神他更在乎的是世界本身。只要不触及这个根本，不引发世界级的大崩溃，他通常选择静观其变，甚至乐于见到一些‘变数’的出现。”
他看着塔莉亚依旧困惑的眼神，压低声音，仿佛怕被某个无形的意志窃听：
“普罗米修斯的行为，虽然危险，但在父神眼中，或许并非完全是坏事。只要不威胁根本，他当然不会出手干预，甚至于在某些关键，他可能还会默许，甚至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援助’……”
赫尔墨斯的声音越来越低。
“比如阿特拉斯？”赫尔墨斯用气声飞快地补充了一句，随即立刻板起脸，仿佛什么也没说。
“比如什么？”塔莉亚追问，她感觉赫尔墨斯似乎触及了某个更深层的秘密。
“没什么！”赫尔墨斯立刻否认，强行将话题拉回正轨。
“说回眼前！父神的态度不是我们现在能揣测和依赖的。我们必须趁着这个世界的 ‘普罗米修斯’ 还没有完成他那危险的融合，在他神性尚未彻底转化，还能被‘天谴之矛’这种武器彻底杀死之前，解决他！这是为了我们自身的安全，也是为了避免未来出现一个麻烦的怪物！”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解决了 ‘普罗米修斯’ ，我们就要立刻准备与 ‘宙斯’ 的决战了。时间不等人。”
“与 ‘宙斯’ 决战？”塔莉亚又是一愣，“我们……我们不是一直隐藏得很好吗？亚历山大他们的行动也还算隐秘，怎么会突然就要决战？”
赫尔墨斯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指向高加索山的方向：
“隐藏？你以为我们的行动真的天衣无缝吗？别忘了，那只每日啄食‘普罗米修斯’ 内脏的神鹰，是谁派去的？”
塔莉亚瞳孔微缩：“是 ‘宙斯’ ！”
“没错！”赫尔墨斯语气沉重。
“那只鹰不仅是刑具，更是 ‘宙斯’ 的眼线！我敢用我的飞鞋打赌，‘普罗米修斯’ 和 ‘宙斯’ 之间，绝对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交易或默契！‘普罗米修斯’ 甘愿承受这永世的折磨，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赎罪或者庇护人类，这本身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是为了加速他神性的剥离与‘人化’的过程！”
“而‘宙斯’ ，他默许甚至可能暗中推动了这一切！他们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只要我们动了 ‘普罗米修斯’ ，无论成功与否，‘宙斯’ 那边多半会立刻知晓！到那时，就不再是我们想不想隐藏的问题了，而是必须面对一场你死我活的全面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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