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气息一日浓过一日。溪畔的柳树果然抽出了鹅黄的嫩芽,随风轻摆,像笼着一层淡淡的烟霞。移栽的桃树也侥幸活了,枝头鼓起深红的花苞,蓄势待发。连那片曾开满野菊的篱笆下,也冒出了星星点点的荠菜和蒲公英的嫩叶。
陈远的精神随着天气转暖,似乎也活络了些。这日早饭时,他忽然对毛骧道:“我记得库房里,好像有两副旧钓竿?”
毛骧一愣,随即点头:“是,早年置办的,一直收着,未曾用过。”
“取出来瞧瞧,”陈远道,“今日天气好,去溪边试试。”
陆氏有些担心:“溪水尚寒,你坐在岸边,怕受了湿气。”
“无妨,多穿些,就在阳光底下坐坐。”陈远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难得的兴致。
毛骧很快找出了钓竿,虽是旧物,保管得却好,竹身依旧光滑坚韧。他又去院后砍了根细竹,削制了几枚浮漂,向老仆讨要了些面团,权作鱼饵。一切准备妥当,主仆二人便沿着屋后小径,往溪流平缓处走去。
溪水果然还带着雪融的凉意,清澈见底,可见细小的鱼儿倏忽来去。陈远选了一块平坦的大石,毛骧在上面铺了厚厚的棉垫,又递过一个裹着棉套的手炉。陈远坐下,毛骧则熟练地穿饵、甩竿,将钓丝投入不远处的水湾,然后将钓竿稳稳地插在石缝中。
陈远并未接手,只是看着那枚简陋的浮漂在粼粼波光中微微颤动。阳光暖洋洋地晒着后背,春风拂面,带来泥土和新生草木的芬芳。远处山鸟啁啾,近处溪声潺潺,偶尔有花瓣被风吹落,打着旋儿飘在水面上,又被流水带走。
时间仿佛也随着这溪水慢了下来。陈远靠着身后另一块石头,微微闭着眼,享受着这份无所事事的宁静。脑海中空空荡荡,没有政务,没有算计,甚至没有刻意要去想什么。只是感受着阳光的暖,风的和,水声的悦耳。
不知过了多久,浮漂猛地一沉!毛骧眼疾手快,迅速起竿,一尾巴掌大的银白色小鱼被提出了水面,在阳光下活蹦乱跳,鳞片闪烁。
“公爷,有鱼了!”毛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孩童般的欣喜,小心地将鱼取下,放入带来的小木桶中,桶里已盛了些溪水。
陈远睁开眼,看着桶里那尾犹自摆尾挣扎的小鱼,嘴角浮起笑意:“个头不大,倒是生猛。”
“溪水冷,鱼长得慢,但肉质紧实鲜美。”毛骧重新穿饵下竿,“晚上让老仆家的炖个豆腐鱼汤,最是滋补。”
陈远点了点头,目光又投向水面。垂钓之乐,或许本不在得鱼多少,而在于这份等待中的心平气和,在于与这山川流水无声的交流。
日头渐渐西斜,木桶里又添了两尾稍大的鲫鱼。陈远到底身子不耐久坐,感到些微寒意,便示意毛骧收竿。
回去的路上,毛骧提着木桶和水淋淋的钓具,陈远则空着手,慢慢踱步。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入山道旁渐起的暮霭之中。
晚膳时,桌上果然多了一盆奶白色的鱼汤,撒着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陈远尝了一口,鲜甜异常,竟比往日多用了半碗饭。
陆氏见他胃口好,心中欢喜,一边替他布菜,一边道:“若是喜欢,明日让毛骧再去便是,只是莫要贪坐,仔细腿脚。”
陈远放下汤匙,看着窗外已然暗下来的天色,和天边最后一抹瑰丽的霞光,缓缓道:“不急于一时。日子还长,慢慢来。”
春溪垂纶,得鱼几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潺潺水声与融融春光里,他找到了另一种生活的节奏,缓慢,安然,充满细微的、真实的乐趣。这大概便是“养老”应有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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