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定,他缓缓抬眸,一双墨眸燃着灼灼烈焰,直直撞向皇帝陛下,眼底没有半分惧色。
只剩破釜沉舟的决绝。
似是怕殿内烛火昏沉,众人听得不真。
他喉结滚过,再度开口,声线陡然拔高,字字铿锵:
“你是乞丐!”
这话如惊雷炸响,殿内霎时死寂。
皇帝陛下先是一怔,瞳孔猛地紧缩。
周身的怒气竟似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噎在喉头,脸上青红交加,僵在原地。
嗬!
二皇子萧祁睿眼底骤然迸发出狂喜的亮色。
竟真的成了!
萧祁佑这蠢货,这话敢说出口,简直是胆大包天!
神女显灵!果然万岁了!
敢当众指认父皇是乞丐,这话比骂父皇是臭要饭的还要扎心,古往今来,怕是头一遭了!
好皇兄,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他在心底疯狂呐喊,胸腔里的激动几乎要溢出来:
再接再厉!就顺着这话头说下去!
骂他是乞丐,是臭要饭的,骂他不配执掌这万里江山,该换你来坐这龙椅!
你把这些话全说透,兄弟我的好日子,往后可就全指望你了!
殿内其余皇子公主,连同殿中的其他人,俱是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眼底满是惊惧错愕。
太子殿下这是真的疯了?
竟连性命都不要了,敢这般忤逆君父!
德福总管心头咯噔一下,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挡在帝王与萧祁佑中间。
半边尚且红肿的脸颊对着萧祁佑,面上那片青紫肿块,随着他紧绷的下颌不住抽动。
竟像几条活物般蠕动着,狰狞可怖。
十八皇子萧祁乐早没了心思去瞧天幕上的萧琳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跟受惊的小贼似的,滴溜溜在殿内转着。
不住扫视着能跑能躲的角落。
父皇本就暴戾,太子今日更是豁出了性命,这两人皆是狠角色,此番冲撞,怕是要掀起滔天大乱!
热闹虽好看,可也得有命看才行,他可不想被这池浑水溅一身,平白丢了小命。
此时,皇帝陛下僵立片刻,那双赤红的眼眸猛地覆上一层骇人的猩红。
胸腔剧烈起伏,破布条子无风自动,周身威压瞬间暴涨。
几乎要将整座大殿掀翻。
他死死盯着萧祁佑,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喉间溢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震得梁上烛火剧烈摇曳,光影乱颤:
“逆子!你敢再说一遍!”
萧祁佑脊背挺得笔直,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墨眸里的烈焰愈燃愈烈,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几分嘲讽的弧度。
再度开口时,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遍殿内每一个角落,字字诛心:
“我说,父皇,你是乞丐。”
“听懂了吗?”
萧祁佑眼底那抹嘲弄如针,狠狠扎进皇帝陛下心口。
皇帝陛下怒极反笑,胸腔剧烈起伏。
额角青筋暴起,猩红的眼眸死死锁着他,语气又凶又颤,满是被戳中痛处的暴怒:
“你撒谎!你根本就是在骗人!”
他往前踉跄一步,居高临下地瞪着跪地的人,指尖因极致的愤怒蜷成拳,
“你凭什么说我是乞丐?”
“反倒是你,这般模样,打扮得人模狗样,不就是憋着坏抢朕的江山,夺朕的帝位来了吗?”
话音未落,他像是被这念头逼红了眼,猛地抬手就要去抓萧祁佑的衣襟。
指腹带着狠劲,似要将那身玄色锦袍撕碎,另一条腿也狠狠抬起,膝盖绷直,朝着萧祁佑心口踹去。
动作又急又狠!
可萧祁佑早有防备,腰身猛地一拧,身形如狸猫般往旁侧灵巧一避。
帝王这一脚狠狠踹在空处,重重落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震得地砖都似颤了颤。
他自己也因用力过猛,身形晃了晃,险些栽倒。
这萧祁佑胆子肥呀,敢躲啊。
二皇子又失望又羡慕。
他怎么就敢躲呢?
不行!
父皇!
没踹中也没关系,接着来!
上武器!
二皇子萧祁睿手攥得死紧,心头疯狂嘶吼:
“父皇,快拿椅子腿!”
“有了家伙事儿,一棍子下去,直接把这逆子打死才好!”
他眼神飞速扫过殿内,眉心狠狠蹙起,暗骂出声:
怎么偏偏没椅子腿?
是谁把椅子腿收起来了?
这时候没个趁手的凶器,想一击毙命都难!
要是让侍卫抓人打死,时间又太久,等不及。
正焦灼间,脚边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触感。
萧祁睿余光一垂,瞳孔微缩——
竟是一根断裂的椅腿,边缘带着粗糙的木茬,滚到了他脚边。
他心头一跳,顺着椅腿来的方向瞥去,见斜侧方几位皇子垂着眼,指尖若有若无地往他这边勾着。
眼底藏着几分阴恻恻的算计。
一群丧心病狂的衰人!
萧祁睿心头冷笑,瞬间想通了关节。
这是想把祸水引到他身上,借父皇的手除掉他和萧祁佑两个隐患,好坐收渔翁之利!
算盘打得倒是精,可惜,他萧祁睿也不是任人摆布的软柿子。
他眼底闪过一丝阴鸷,脚尖微微用力,顺着那股力道轻轻一踢。
实木椅腿便顺着光滑的金砖,咕噜噜、不紧不慢朝着皇帝陛下脚边轱辘过去。
父皇,武器就在你脚下,伸手就能碰到,你快低下头看看!
萧祁睿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盯着那根滚动的椅腿,心头满是期待。
皇帝陛下正因一脚落空,怒意更盛,胸腔里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脚下忽然触到硬物。
他下意识低头,一眼便看见了那根檀木椅腿。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眼底瞬间迸发出嗜血的凶光,弯腰一把攥住椅腿。
指腹死死抠着木头纹路,抬手对着地面“当当当”敲了三下。
沉闷的声响在死寂的殿内回荡,听得人心头发颤。
“快说!你到底认不认错!”
他将椅腿举到萧祁佑头顶,木茬对着他的天灵盖,语气嘶哑又疯狂,满是威胁,
“你今天不说清楚,不说你是骗我的,朕直接砸死你!”
“朕最讨厌别人骗我,尤其是你这逆子!”
“我看见你就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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